“师尊……”夜无忧喃喃几句,看着他手中拔出的寒剑,不可置信,“师尊!连你也要杀我吗!”
“你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我放过你,这天劫也不会放过你!”
“是他们该死!我杀的每一个人都罪该万死,我这是在替天行道!”
“一个人该不该死就由你一面之词?你罪恶滔天,你以为你真的抗得下这最后一道天劫?”
夜无忧咳出一口血,“这天劫奈何不了我!八劫已下,都对我无可奈何!只要师尊……你给我一条生路。”
天边的劫云已跃跃欲试,转眼间,白翊的剑已到他跟前,夜无忧不可置信的眼眸中还倒映着白翊冷若冰霜的脸,可那剑锋,早已伸入他的胸膛,炙热的鲜血顺着冰凉的寒剑,滴答滴答的流下。
“师尊,为什么……连你也要杀我。”
“我教出来的弟子,宁愿亲手杀了你,也绝不会让你死在天劫之下,无忧,若有来世,你大可来向我报这一剑之仇。”
“啊——”夜无忧从梦中惊醒,汗水浸湿了后背,低头一瞧,却发现自己竟身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金色不知名的花纹镶边,黑玉带束腰。
夜无忧心神一震,跳下床,站在窗前铜镜前,满满的惊悚。
因为铜镜里那唇红齿白的少年头上金冠束发!
夜无忧前世乃是执剑长老的弟子,如何不明白如今自己这装束的意思。
天道弟子,分四类,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精英弟子以及入室弟子。
外门弟子无冠可戴,内门弟子戴玉冠,精英弟子戴银冠,入室弟子戴金冠。
可如今他竟然戴上了金冠!
黑色披风戴金冠,除了执法长老便是执剑长老。
若说他成了执法长老门下入室弟子,打死他也不信。
这屋里的装饰,无一不在提醒着这是凌云峰,执剑长老白翊的住处!
“不应该这样的……”夜无忧不可置信。
前世他虽然也成了执剑长老的入室弟子,可那是在经历层层选拔之后,可今世他无缘无故的吐血,睡了一觉,只睡了一觉而已!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执剑长老的入室弟子了?
他原本还打算在选拔之后求入恶业长老门下的,如今一袭黑色披风,打破了他所有的准备。
夜无忧烦躁得将桌前的东西扫落在地,他就不信,重生而来,对后事了如指掌,还能再死在他手里一次?
倏尔,天道的警天钟响了一响,余音在整个天道不住缭绕,夜无忧知道,这是聚集天道弟子的号令。
走出门外,无数道剑光从他头顶一跃而过,朝着那巍峨的天道大殿而去。
想起前世警天钟响起时……夜无忧手中斩渊随心而动,破鞘而出,雪亮的剑陡然划破温润的气流,在半空中闪烁过一道薄而剔透的银白色光芒,裹挟着疾卷的风冲远方而去。
而此刻天道大殿前,站满了天道弟子。
夜无忧这一袭黑衣金冠在一群白衣玉冠的弟子中,格外引人注目,不少弟子纷纷让出一条通道,交头接耳打探着来者是谁。
夜无忧沿着这通道往前走,突然见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从背影看,好像是夜无风。
此刻只见夜无风一袭白衣,身披白色披风,头戴银冠,身姿修长,更显潇洒挺拔,只是不知这夜无风成了那位长老门下的精英弟子。
“夜大哥,你说这执剑长老将无忧带去哪了,虽然无忧修为心性都比不得旁人,但天道的试炼为何也不让他参加,莫非这执剑长老与我夜家有仇不成?”
“夜大哥,你如今成了善业长老门下精英弟子,不如你去求求善业长老引见一二,无忧虽然体弱,可始终是我夜家子弟。”
夜无风的语气淡淡的,仔细一听却有些不耐烦的意味,“我明白。”
夜无忧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站在那,听着众人那看似关切却实则满怀贬意的话冷笑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夜家等人并未看见夜无忧的脸,只是觉得夜无忧那背影格外熟悉。
“诶你们看,那黑袍少年是哪位长老门下的入室弟子?怎么试炼时没听说过哪位长老收徒了?金冠束发,好生威风啊,不知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戴上金冠。”
“你这资质,玉冠已是顶天了,不过我看夜大哥定能戴上那金冠。”
“那当然,夜大哥可是我夜家翘楚。”
夜无风实在不愿和夜家这些旁系站一起了,当下便淡淡道:“好了各位,我先走一步。”
天道大殿巍峨矗立在云深处,九百九十九道阶梯,道道可悟。
天道规矩森严,即使是小小的站位也严格遵照各门派弟子身份而来。
掌门及长老立于千阶之上,入室弟子立于百阶之上,至于精英弟子以及内门弟子皆立于阶梯之下。
望着那百阶之上的空地空无一人,夜无忧猜测今日的召集的该是天道新入门弟子。
只他一个入室弟子?
夜无忧思索再三,站定在哪阶梯之下,不再向前。
夜无风站到夜无忧身后不远处,瞧着那消瘦的背影越发觉得熟悉。
“无忧?”夜无风试着轻唤一声,夜无忧却不曾转过身来。
夜无风越想越觉得这人就是夜无忧,正准备上前查看一二时,大殿大门徒然打开,有人立在那千阶之上,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那声音即威严又有几分仁慈。
一片静谧。
“你们都是九州不世之才,经历层层选拔成为我天道弟子,天道规矩森严,但谨记,无论大事小事,切不可妄动邪念。”
“谨遵掌教教诲!”
掌门淡淡扫视而过,又笑道:“往年天道收徒,皆会让弟子前往灵虚之境找寻属于自己宝物,宝物皆有灵性,认谁为主皆是天命,去吧。”
掌门大手一挥,不见了身形。
夜无忧转过身来,恰好映入夜无风的眼帘。
“无忧!你没事了?”夜无风欣喜若狂,一把将夜无忧拢在怀里,夜无忧却嫌恶的推开他,眉眼间夹着些许的不耐。
“没事了。”
其实夜无忧成为执剑长老入室弟子并不出乎夜无风意料,毕竟这是早已注定了的事。
“无……无忧?”那几个夜家旁系弟子宛如见了鬼一般不可置信,“你成了入室弟子?”
夜无忧本不想多说,可看着眼前这几人,忽然想起前世的落井下石。
有朝一日权在手,杀尽天下负我狗!
前世我看在同为夜家子弟的份上对你们多多提携,没想到待我落难之际却只得到了你们的恶言相向。
人性啊。
“对啊,我入了执剑长老门下,大家同为夜家子弟,往后可相互多多提携。”
“那太好了,从今往后,我看天道谁还敢小瞧咱们夜家!无忧,咱们赶紧将这事告诉给族长吧。”
夜无忧人畜无害微微一笑,半眯含笑的眼眸中透着冰冷的光,“不急,等咱们从灵虚之境出来后再告诉大哥也不迟。”
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命从灵虚之境出来。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所谓灵虚之境,不过是天道中开辟的一个藏宝之地,相传里面的宝物数不胜数,上品甚至是极品灵石随处可见,新入门的弟子可得一次寻宝的机会。
宝物有好有劣,甚至有些宝物生出了灵识,而这些生出灵识的宝物一般会自己择主,不会轻易被人捕获。
夜无忧几人被传送到灵虚之境中,漫天大雾看不清前方之路,无数弟子为了前方的宝物纷纷冲进了那迷雾之中,瞬间没了消息。
“咱们也走吧,否则这宝物若是被人抢光了可得不偿失。”
几名随行的夜家旁系跃跃欲试,夜无忧微微一笑:“反正灵虚之境中也不会有危险的地方,更何况还有天道执法弟子在旁相护,堂哥,咱们走吧。”
夜无风望着这迷雾,似乎有所顾虑。
夜无忧挑眉,问道:“堂哥为何不走?”
莫非他也看出了这迷雾中的玄机所以不肯走?
不可能,除了自己重生知晓之外,还能有谁知晓在这迷雾中猫腻?
夜无忧所想之事夜无风如何不知,这大雾不是什么普通的迷雾,灵虚之境讲究的便是一个虚字,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若是在那迷雾之中不能坚守本心,一旦被外物迷惑,走不出这迷雾事小,丢了修为事大。
曾经就有天道弟子在这迷雾中迷失自己,修为从金丹三品生生跌到了炼气期,相当于重头再来。
可天道在弟子入灵虚之境前从不会告知此事,这其中的态度真是耐人寻味。
“走吧。”
可刚入了那迷雾中,明明近在身侧的人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整个大雾仿佛空空荡荡一般,静谧得如同无人之境。
夜无忧在那迷雾中低眉直行,前世他曾经历过,今生自然不会慌张失措,不多时,那低泣的声音不绝于耳,有耳熟的有生疏的,唤的夜无忧心里乱了几分。
坚守本心。
夜无忧气沉丹田,真气周身游走,清心咒念了几番这才稳固了心神,继续往前走。
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受不住寂寞,天地间只有你一人的寂寞感会逼得你发疯,在这看不到希望的迷雾中不知有多少人发狂。
夜无忧脚步猝然一停,有人执剑横于他身前,迷雾中那人的模样模糊不清,夜无忧却知道那是谁的幻象。
“无忧,你大可来向我报那一剑之仇。”
夜无忧轻笑,“是吗?”
手中的斩渊发出嗡嗡的鸣叫,夜无忧安抚的摸上剑柄,叹息道:“我确实想报一剑之仇,可幻象和现实我分的清楚,要杀你,我只会在现实中杀你,在幻境中宣泄自己的人,都是懦夫!”
夜无忧抱着斩渊穿过那幻影,嘴角轻笑,仿佛真的不曾受到一丝影响。
眼前有人鲜血淋漓倒在地上,长剑穿透了胸膛,那个人,那把剑,夜无忧很清楚。
那个人是他自己,那把剑是他的斩渊剑。
斩渊剑在夜无忧怀里发出愤怒的鸣叫声,似要破鞘而出,夜无忧却摁在剑柄上,侧脸贴着剑鞘,道:“斩渊,这辈子你会好好陪着我的,是吗?”
仿佛是听懂了夜无忧的话,斩渊的愤怒渐渐平息,夜无忧侧脸的温度让它发出声声轻快的微鸣。
夜无忧心满意足的踏过那幻象,突然垂于袖中的手心一热,一个微热的手心将自己手掌握住,不由拒绝地拉着自己往前走。
那个人身形隐匿在黑色斗篷中,看不见。
又是幻象吗?夜无忧想。
可是手心传来的温度那般真实,被紧握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他几乎都感觉到了几分疼。
“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夜无忧蹙眉,想抽掉被紧握的手却无能为力,那人太大力了,而且他的手比之自己的,大了许多,几乎是强制的将自己的手钳制在他手心。
“松开!再不松开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