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的衣服都捡起来,看来并非是夜店之类的地方认识的,衣服很正常,一件白T恤,牛仔裤,昨晚下过雨,穿了件黑色的棒球外套,一直捡到卧室门口,卧室门没关严,冷气透出来,像冰雪世界的入口。
我打开门,昏暗卧室里,宽大双人chuáng被子堆成了山丘,隐约可以看见埋在其中的光luǒ的背部曲线,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线光,照见空气中飞扬的微尘,借着这点光,可以看见他埋在枕头里的侧脸,乱蓬蓬的头发。天生的优美轮廓,放在哪里,气氛都会变得旖旎起来。
我打开了灯。
房间里骤然亮起来,chuáng上那团“不明物体”嘟囔了一下,翻了个身,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腰,他家是军人世家,从小学格斗,腰上稍一动作,就可以看见结实却并不夸张的腹肌。再往下的部位连着小腹被盖在被子里,他弓起一条腿,用手臂挡住刺眼的灯光。
“唔……好亮……”他抱怨,秀气的嘴唇不开心地抿着,明明前两天才打得叶家的几个子侄骨折脑震dàng进了医院,做这样的动作却一点不显违和,话音里还带着点沙哑,眯着眼睛看着我:“口好渴……”
“水在chuáng头柜上。”我抱着手臂提醒他。
“好渴……”他在chuáng上翻滚一下,臀部险些走光,他有遗传自他父亲的宽阔肩膀,肌肉线条漂亮,到腰却收紧,但是因为瘦,脸又长得秀气,所以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常年扮猪吃老虎。现在他正把脸埋进枕头里,大声抱怨:“好烦,不想起chuáng。”
我竭力面无表情,走近chuáng边,端起水杯,递过去。
他明明埋着头在装忧郁,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第一时间转过脸来,接过我手里的水,爬起来,靠在chuáng头喝得开心。
他和他那个像狐狸的父亲一样,明明比虎豹都危险,却有着最无害最优美的一张脸,从额头到鼻尖,无一不是上帝杰作,祖孙三代一脉承袭的薄嘴唇,无情又漂亮,垂着眼睛喝水的时候,睫毛的yīn影重得可以溺死人。
“喝完了。”他喝光一大杯水,把杯子递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我,一大清早就开始装乖,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警惕地伸手去接。
他手一松,我完全看不清他是怎么反手的,我手腕就被扣住了,匆忙间只记得握紧杯子,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都被他拖倒在chuáng上。他翻身,带着被子把我压在身下。
“小朗来陪我睡觉吧。”他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我气都喘不过来,他还好整以暇地玩着我头发,拿起一缕头发在鼻子旁边嗅,像好奇的幼年野shòu一样。
我冷着脸,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生气了?”他凑过来看我的脸,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颊上,眼睛凑得很近,郑家父子都是一双桃花眼,远看已经是销魂蚀骨,近看更加惊心动魄,眼头下勾,眼尾上飞,又大又亮的墨黑瞳仁,笑起来却带着水气,再加上喜怒无常的心性,一笑就风光旖旎,冷起脸就冰冻三尺,都是出了名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
“别生气啦。”他松开我手腕,从我身上滚了下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枕着手臂开始每天起chuáng固定的一套套路,打起呵欠赖chuáng。
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衬衫。
“给你三分钟,到厨房来喝粥。”
“好累……起不来……”他躺在chuáng上,嬉皮赖脸地对我笑。
“那就倒了喂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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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之后,我在厨房煮今天要用的卤水,他坐在饭厅的长饭桌边,一条腿踩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穿着一条宽松的棉布运动裤,就着腌洋姜喝皮蛋瘦肉粥。
我把牛肉和蹄髈用八角茴香料酒之类的腌制好,母jī整只放进高压锅里面炖,洗了手出来,去花园里摘罗勒和薄荷。
他穿着运动裤在客厅角落里练拳,一大清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没地方发泄,打得沙袋砰砰响。听到我走过去,头也不回地喊了句:“小朗我要吃五香牛肉。”
“你再用力点打,把房子拆了就有得吃了。”
这房子很大,两层别墅带花园,是他当初从英国退学跑回来的时候自己买的,说是怕他爸揍他,找个离家出走的地方。
事实上他爸根本揍不了他,郑家三代单传,就他这一根独苗,他祖母叫关映,人送外号武则天,虽然这两年因为心脏病在家休养,还是说一不二。从小把他当宝贝一样疼,谁能碰他一根头发。这次他和叶家的几个子侄打架,叶家连长房带二房统共五个儿子,全军覆没,轻的上了石膏,重的现在还在医院里,叶家老爷子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郑野狐说要教训他,也不过是没收了零花钱,把他从家里赶出来,他反正平时也没着家,乐得自在,跑到这房子里住着,这么大的人了,关映还生怕他饿着冻着,背地里不知道塞了多少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