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什一的思绪还停留在他们嘴里提到的人——老白,就是他们文科高三三班的语文老师,自己转学过来的新班主任。
他也很想知道这姓白的在经过昨天晚上以后,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把他安到谢初鸿旁边坐同桌的。
闹完这一出,周什一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清净,结果谢初鸿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还盯在他身上,直白又通透。
周什一服了,夺过他桌上的草稿本决定谈判。
-“你到底想gān吗”
谢初鸿眨了下眼,紧挨着就在他漂亮的连笔字底下写了。
-“贿赂你啊”
-“除非你答应我,不生我气了,不然你把我秘密说出去怎么办”
周什一:“……”
就因为这个人,他已经一整天没安生了。
谢初鸿薄唇微翘。
-“谁让你昨天晚上非从那条街过”
-“?我会从那过还不是因为”
周什一“你”字才划出第一笔,草稿本就被横插进来的一只手抽走了。
先前光注意前门,忘了还能从后门进。
不知何时摸进教室的男人气质儒雅,一件无领白衫gāngān净净,半点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草稿本,神情严肃:“聊够了吗,同意你跟初鸿坐同桌,不是让你骚扰他陪你聊天的。”
周什一:“……”
都看到完整“聊天记录”了,还睁眼说……
“没有老师,是我主动找的周什一。”谢初鸿脸不红心不跳就帮他把话驳了。
周什一:“?”
还来?是真想把他弄死了好封口?
指控谢初鸿火上浇油,不是周什一空口瞎白话。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为了迎接暂时借住在他家的某人,他妈根本不会喊他出去买蒸鱼豉油,他更不会在进学校大门之前,就被自己新班主任记恨上。
“十一啊,你别在小区里买,去小区对面那家便利店买,顺道把你弟弟接回来,他特爱吃鱼。”周妈妈在厨房里抄着锅铲扬声。
周什一没废话,抓过搭在沙发上的运动外套打算出门,周妈妈赶紧补充:“你弟弟照片我发你微信了,反正就看着街上盘最靓、条最顺那个肯定是!”
“知道。”
“对人家热情点听见没,别又哑巴,你俩以后一个班!”
“知道了!”
港市的秋天晚上有点凉。
周什一小跑出家门,反手就把外套披上了,黑白撞色的外套拉链,一直从底下拉到了领口顶头,掩住下半张脸,一手插着上衣口袋,一手握手机。
照片里的男生戴着细框眼镜,除了“好看”跟“帅”,周什一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就知道这人长得好,名字叫的也好,“谢初鸿”。
凭他极有限的文学造诣,周什一主观上把它扩写理解成“初见惊鸿”,跟这人唇红齿白,笑起来谦逊又朝气的模样还挺搭,瘦瘦高高,确实是学校里很受欢迎的类型——跟他恰恰相反。
自打他们家前两天从城西搬来,他妈嘴里就没歇过对这个弟弟的夸赞。
什么礼貌、谦逊、情商高,但凡是个褒义词就能往上套。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成绩好”和“懂事”,说等以后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让他跟人好好学。
周什一又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几秒,掩在领口下的唇角悄然咧出一个弧度,觉得这人还挺臭美,自拍拍得这么好,估计平时没少练。
把手机重新揣回衣兜,少年看起来心情不错,脚下出小区的步子都轻快了。
对这个弟弟,周什一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期待的。
当天晚上九点半,距离一中高三下晚自习过去三十分钟整。
自行车先锋队早在九点十分,就从这条街骑走了,现在这个时间,就连步行大队都所剩无几,只稀稀拉拉散着几对校服谈恋爱的小情侣还在慢吞吞地磨叽。
按正常二十分钟的脚程算,周什一该在进便利店以前就见到人,但并没有。
周什一被他妈按着存了手机号,想着说不定人学霸在学校里多学了一会,耽误了,打算买完东西再打。
结果他拎着蒸鱼豉油出来,站到街角刚准备开始张望,就听背后深巷猛地传出了一声唤,嗓音清亮。
“周什一!”
周什一应声扭头,连来人是谁都还没看清,那从巷子里冲出来的人影便一把将他手里的蒸鱼豉油抢走了:“给我买的?借一下。”
周什一脱口而出:“不是你,是给我……”
“我就是。”说完,那人便抬手将豉油瓶砸上了小巷掉漆的墙体,连思考的空隙都没给人留。
周什一眼睁睁看着那瓶口稀碎的玻璃片,在他眼皮子底下飞溅开来,是直到少年紧跟着扬手把豉油泼出去,他才发现这巷子里原来不只这人一个——眨眼的工夫,豉油已尽数洒落在yīn影更深处的年长男人身上,从头到脚,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