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毫不介意,一脚踹开最后一人,吊儿郎当地转身,走到我面前。
“来一杯可乐。”
他这样说。
“加冰。”
我顿时笑了,因为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男人,充其量算个大男孩,目测来看,大概才高中吧。
我给了他一杯冰可乐,他掏出二十五块钱丢到台上,仰头一口喝完,再把杯子一放,大步走出去。
再看到他是一个月后,又是和女孩儿闹分手,又是点了一杯冰可乐。
第三次见面是一个半月后,同样的配方,同样的话语。
“来一杯可乐,加冰。”
这一次我没忍住向他搭讪,不过说话内容有些抱歉:“在你看来,加冰的可乐就如事后一根烟吗?”
他说不,任何时候,喝可乐的感觉都一个样。
我:“那尝试点别的?”
“比如?”
“加冰的苹果味儿美年达。”
我看见他做了个无语的表情。
行吧,我耸肩,转身去为下一个客人调酒,他和往常一样,放了二十五块在台上就走了。
第四次见面,我们是在便利店,我公寓楼下的便利店。
白天,下午,日光刺眼,他穿着白衬衫,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柔软地垂下,看起来很乖。
我向他打了个招呼,但没注意到手里还拿着东西,等他露出诧异的目光,我才反应过来。
是一盒安全套。
一盒薄荷味儿的安全套。
啧,是的,薄荷味儿很刺激。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人的正常需求不是么?”我朝他挑眉。
他不再说什么,和我擦肩而过,到冰柜里拿了听可乐。
红色外包装,可口可乐。
“你又和人打架了?”我问。
“不,我只是想喝可乐。”
我听见他这么回答。
我排在他后面付账,然后一起上楼,他竟然和我住同一层,而且是对门。
我敲门,他掏出钥匙开门,两扇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
他回头看了一下我,又看了眼给我开门的人,然后才走进去。
给我开门的是个男人。
是的,我买套是为了和人□□,那个人是个男人。
而我,是个gay。
完全没问题。
但这天那盒套子没用上,我和我男朋友吵了一架,原因是他实在忍受不了我的不正当职业,劝我换一个工作,哪怕去公司当一个打杂的文员。
我哦了一声,任他摔门出去。
我喜欢调酒师这份工作,喜欢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喜欢舞池中摇摇晃晃的影子。
我不喜欢别人看不起这份工作,哪怕他是我男朋友。
所以这个男朋友变成了前男友。
我面无表情地去浴室冲了个澡,裹着浴袍慢吞吞走出来,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我来到冰箱前,打开后发现里面除了牛奶只有可乐。
红色的,可口可乐。
(二)
红色外包装的可口可乐和对门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我就是不由自主想起了他。
啧,学生仔,还泡吧打架。
我站在冰箱门口想了几秒,伸出手拿出那瓶可乐,往门口走。
我敲开了他的门。
他换下了白衬衫,穿一套深色居家服,脚踩在绵软的毛绒毯里,逆着光,看上去意外柔和。
“需要一个……汽水友吗?”我晃了晃手中的可乐,这样问他。
细碎水珠顺着瓶身滑落,滴进毛毯,闪了两下消失不见。
现在是五月,chūn末,还没有到炎热的夏季,但气温也在不断攀升,这样厚实的地毯,给了我一种错觉。
这位兄弟还在过冬吧。
他用动作回答了我,微微侧身,在门边让出一条路。
我蹬掉拖鞋走进去,抬眼打量了一番他屋里的装修。
嗯,性冷淡风。
“你平时一个人住?”我看出他家里没有太多人的痕迹,玄关衣帽架上只有一个尺码的衣服,鞋柜里的鞋也是。
他“嗯”了一声,然后说:“我刚才听见你们吵架了。”
“对,吵架了。”我笑了一下,坐到沙发里,把手里的可乐和他的那听并排摆在茶几上。
“你……”他犹豫了一会儿,在我旁边坐下,“你们经常吵架吗?”
“不,这是第一次。”在拧开瓶盖后的一阵刺啦声中,我说,“也是最后一次。”
他瞪了一下眼,我不由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和女孩闹分手的。”
“不是的。”过了许久,他拿起那听已经不那么冰的可乐,拉开拉环,“我没办法和女孩子相处。”
“她们给我写情书,追我,我就答应了,但我发现我没办法和她们近距离接触。”
“我厌恶她们的手,靠过来的身体,以及那双看上去柔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