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嘿地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亮出一根蓝紫色羽毛,在阿鉴眼前晃晃:“这是什么?你从仙人天衣上扯下来的?”
阿鉴忙将那根羽毛抢在手里,结结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说自己救了一只鸟,没有说那是一只会偷东西的鸟。
带着一筐浆果在池塘边走了一圈,阿鉴没有看到喜鹊。
他走到溪边,脱了鞋子洗脚,把浆果和筐子一起放进水里。水流冲走了浆果上带的尘垢,果子一颗颗光滑油亮,引人垂涎。
树丛簌簌作响,一个蓝衣的少年人从树上跳下来,走到阿鉴身边坐下。他手臂受了伤,草草包扎,血色沁出来。阿鉴看他,他看阿鉴。
“……你、你是喜鹊?”阿鉴很惊讶。
少年哼了一声当作回答。
“我是飞练,你叫什么?”
阿鉴跟他说了。飞练手臂上的伤看上去不太好,阿鉴匆匆从水里出来,在gān净草地上踩了几下擦gān脚上的水,套了鞋子就往寺里跑。溪里的小筐被他踢倒,红huáng紫的果子滚进水里,脉脉随水流往下游去。飞练舍不得,忙跳进水里捞起来。
拿了药和布条,阿鉴给飞练重新包扎。飞练连声谢谢也没说,一个人吃浆果。果子从他指间弹起,稳稳窜入口中,只见筐里是越来越少了。
阿鉴包扎完再看,筐里一个都没了。
“……你都吃完了吗?”阿鉴不敢相信,“我一个都没吃到。”
飞练咧嘴笑,顺手把小筐扔进水里,两排白牙间夹着一个完整的红色浆果:“还有一个。”
阿鉴垂下眼,跳进水里把小筐捡起来:“可你已经吃了。”
手臂被温柔地拉住了。飞练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舌尖顶着那颗浆果,将它推进阿鉴嘴里。
末了还意犹未尽,缠着他舌头搅了几下。
阿鉴心如雷震,飞练笑着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他才反应过来。
“甜么?”飞练问。
浆果的汁液在唇齿间流淌,是chūn夏之jiāo、暑气才刚蒸腾时,特有的清冽香甜。
阿鉴默默点头。
☆、二.
老头发现自己捡回来的少年最近开始常常发呆。
阿鉴守着那桶水,也不看他画画了,光盯着水面瞧个不停。
水是从寺外池塘里打回来的。清亮gān净的活水。老头伸脑袋过去看,只见两片叶子在水面打着圈,不知是谁将一枚圆溜溜的红色浆果扔进桶里,缓慢浮dàng。
阿鉴把果子拿起来,抬头四处望,笑着吃了。
老头觉得不得了,这小少年身上居然还有了秘密。他问阿鉴你笑什么,阿鉴说笑想笑的事情。
老头又觉得不得了了,这小东西居然还有点禅意。
他又问:“那你知道我画的什么么?”
阿鉴:“菩萨。”
老头捶他一记:“是人世!”
阿鉴听不懂。他抬头看墙上快画完了的画。画里有许多菩萨,阿鉴根本认不清他们谁是谁,只见菩萨们面色沉静慈蕴,纷纷看着他。
阿鉴觉得角落上那个光着膀子瞪自己的菩萨很像飞练,想想又觉得飞练比菩萨还好看,又忍不住笑。
老头大惊,以为他真从画里看出了万般人世,忙摇他肩膀:“你笑啥?你笑啥?”
阿鉴:“那菩萨像我朋友。”
老头:“……”
阿鉴除了陪老头画画,或者在老头画画的时候趴在石桌上打盹,其实没什么事可gān。他以为自己已经够闲了,结果飞练比他还要闲。
“你不去觅食吗?”阿鉴问他。
两人坐在枫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绵密秋雨在层峦间飘洒,千株尚碧,万叶初红。
“觅什么?”飞练反问。
“果子。”阿鉴低头看看自己衣兜里的浆果,“还有果子。”
飞练笑着从他兜里抓过一把:“你不是都给我找来了么?”
说报恩的是飞练,但每天在山上跑上跑下采果子给他吃的倒是自己。阿鉴不知道飞练到底想怎么报恩,心里很疑惑:“你是来报恩的么?怎么倒像我养着你?”
“是啊。”飞练探头亲了他一下,“我是你养的喜鹊。”
少年人微凉的柔软嘴唇触碰到他的唇角。阿鉴抖了一下,伸手抓紧飞练衣袖。飞练将他手握在自己掌中,小声问他:喜欢吗?
他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温柔,气息扑在阿鉴鼻尖唇上。阿鉴的脸一下就热了起来,但又舍不得推开,很认真地点点头。
“这就是报恩了呀。”飞练笑着说。
阿鉴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他说,“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