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有个女儿,年轻时负气离家出走,村里人联系不到她,丧事都是大家伙操办的。
小沈欶浑浑噩噩的,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家开始讨论起沈欶的去处。
这个时代,大家普遍有了教育孩子的意识,多养一个男孩绝对不止是多一张口吃饭的事情了。而且,五岁的孩子养不熟。
“听说县里面有福利院,我们联系派出所送到那里……”
陆觥家里jī飞狗跳。
他央求母亲收养沈欶,但是母亲不肯,并给他列举了一堆正当理由,诸如,我一个人养不活两个男孩,养孩子不是添双筷子,你们要上学、要娶媳妇、说不定还要买房……多一个沈欶意味着属于陆觥的一切都要对半分,还是jiāo给国家吧,国家不会不管的。
陆觥无法说服母亲,他看着孤零零的沈欶,沈欶也看着他,像一只没有生气的漂亮娃娃。
沈欶说他不想去孤儿院。
陆觥说我不会让你去孤儿院。
只要他将饭分一半给沈欶就可以了。
母亲不答应也没关系,他可以偷偷的。
在乡亲们安排沈欶去处的前一天晚上,陆觥悄悄打开房门,把他的好兄弟接近了自己屋里,安排在了——chuáng底下。
“我妈在家的时候,你就藏在chuáng底下,白天我妈一走,你就钻出来,晚上也可以睡chuáng。”陆觥把chuáng分一半给弟弟,像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这对动不动就踢翻椅子的陆觥实在是一个考验。
但他做得很好。
恰好陆觥上一年级,老师开始布置作业,他对妈妈说作业太多了,他要边吃饭边做。
陆女士没有管他,她还要去纺织厂上夜班,从三岁起陆觥就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胃口大如牛,绝不用担心他会为了任何事忘记吃饭。
陆觥端着碗进来,锁好门,轻声换出chuáng底的沈欶。
吃饭了。
沈欶慢慢爬到chuáng边,先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然后探出半个头。
陆觥的chuáng底有一阵没清理了,沈欶软软的头发丝上面沾了好多蛛丝,因为睫毛过长,连睫毛上也牵着一些。
沈欶闭着眼清理,陆觥凑过来,帮他把眼角的蛛丝chuīgān净。
两人用气声jiāo流。
陆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崭新的小刀,小卖部里卖的,削铅笔,两毛钱一把。
他把刀擦了擦,然后严肃地在饭菜中轴线上划过,一分两半,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吃吧。”陆觥把刀折叠回去,放在chuáng垫底下,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分食工具了。
陆觥用筷子,沈欶用汤勺挖。
两个小孩对着一碗饭很快吃光。
陆觥被陆女士无数个白眼都没有教好的“食不言寝不语”,终于无师自通。
沈欶把一块jī肉往陆觥那边推,“哥哥吃。”
陆觥意犹未尽地看着那块肉:“你吃饱了?”
沈欶点头:“嗯。”
陆觥风卷残云。
吃完饭,陆觥出去拿了扫把和畚斗,认真地告诉陆女士:“老师说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妈妈你以后不要帮我整理房间,会被同学笑话。”
陆女士十分欣慰,小学老师是拯救世界的菩萨吧。
陆觥拿扫帚认认真真地把chuáng底的蛛丝扫gān净,还用抹布擦了chuáng板。
早餐,陆女士会煮一个jī蛋,再简单煎个青菜饼,然后放在桌上去上班,她儿子爱睡懒觉,等他醒来自己吃。
陆觥以前都是带着上学路上吃。现在他早起十分钟,然后用小刀把jī蛋和煎饼一切两半,十分jīng准。
沈欶看着陆觥的动作,纤长的睫毛倾下,道:“我只吃得下半个jī蛋。”
陆觥于是获得完整的煎饼。
“你就在我屋里看书。”陆觥酷酷地只背半边书包,“你想看什么漫画,我找别人要。”
“我都能找来。”陆觥半是炫耀半是qiáng调。
沈欶拿着陆觥幼儿园用的皱巴巴的图画书,“这个就够了。”
“好吧。”陆觥是很爱看漫画书的。
沈欶认识不少字,陆觥放学回来就跟他一起看漫画。
世界上再找不到两个男孩子,在狗都嫌的年纪坐在一起,像他们这样安静。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陆觥以为沈欶会无聊得受不住,毕竟现在他不能再带弟弟一起河里摸鱼上山采桑。
先受不住的是陆觥,饿的。
猛然减少了一半饭量,陆觥活动量又大,一天有半天时间都在挨饿。
在领悟少运动少挨饿这个秘诀之后,陆觥勉qiáng成为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陆女士把中午的剩饭拿去喂jī,今天她来不及了jiāo给陆觥,“去,拌点糠喂jī。”
陆觥在jī圈外面站了十秒,狠狠抓了一把剩饭入口。
避免妈妈起疑,饭都不敢多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