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泉说:“那天怀疑你,我很抱歉。”
那天,贺泉第一次带夏允目到餐厅吃饭,就像情侣一样,牵了他的手。
没有带他去酒店,在晚上的时候,送他回家。
夏允目觉得,贺泉在愧疚。
或者,这就是贺泉的补偿。
其实,他想告诉贺泉,那件事他早就释怀了。
小学的时候,前座的女同学不见了钱包,没人愿意承认,但是大家都一口咬定是他拿的。女老师开口第一句话也是──“夏同学,你把钱包拿出来,老师不会重罚你。”
就算事後,钱包找到了,也没有人和夏允目道歉。
夏允目平白吃了一顿教鞭。
所以,贺泉对他道歉。
夏允目觉得,贺泉……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第5章
贺泉常常会来找他。
戴著那淡蓝色镜片的眼镜,围著一条米色围巾。夏允目原本以为,贺泉是不想别人认出他,虽然这世上所有知道贺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同性恋,还有一个知名同性恋人。
贺泉和韩祺的事情,在几年前闹得很大,这还是夏允目看了八卦杂志才知道的。那时候的贺泉已经很有名,韩祺还只是贺泉父亲音乐公司底下的出道艺人。贺泉作的曲,不论谁唱,都会红。
但是,贺泉之後,只为韩祺一个人作曲、填词。贺泉在媒体面前说──只有韩祺,才能唱出曲子的灵魂。
贺泉和韩祺的恋情曝光之後,受到了很多舆论和压力。贺泉扛了下来,韩祺的星路一度受阻,他们依旧在媒体灯光前,十指jiāo握。
五年後的现在,他们却分开了。
夏允目还记得杂志上的贺泉和韩祺,两人各站在一方,似乎没有了任何jiāo集。
当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夏允目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会著急地按下应声键,手脚有些笨拙,等到电话那一头传来贺泉的声音的时候,夏允目会不自觉地微笑,小声地唤一句:“贺先生。”
他想,他和贺泉,还是有些希望的。
贺泉会带他到不同的地方。
偶尔,贺泉也会牵他的手,只是轻轻握著,掌心还是隔著一点点的距离。但是,只要这样,已经能让夏允目开心一天。
贺泉还是不多话,但是也会主动和他说几句。在夏允目说些过时的笑话的时候,也会捧场地轻轻一笑。其实,他们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夏允目没上过高中,也不懂音乐,所以,他觉得,贺泉和他说不了话,也是正常的。
但是,夏允目总希望找些什麽话说。
他喜欢听贺泉的声音。
他们的相处是静态的。
夏允目没谈过恋爱,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
有时候,贺泉会带他一起到那间酒吧。调酒师是一个名叫秦蓝的男人,长得很斯文,调得一手好酒,似乎和贺泉感情很好。秦蓝很会说话,有一双桃花眼,看见夏允目的时候,调了夏允目常点的jī尾酒,笑著说:“这杯蓝哥请你的。”
夏允目有些腼腆地接过,毕竟,他从小没什麽朋友,外人突如其来的亲切,会让他有些不适应。两人说了几句,秦蓝就和贺泉搭起话来,酒吧里有一台中小型的钢琴,秦蓝突然对夏允目说:“你听过贺泉弹琴没有,以前他常弹的,那时候,韩……”
“阿蓝。”贺泉似乎有些不高兴。
秦蓝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那之後,贺泉有些不对劲。
夏允目已经有几天没见到贺泉,也没来过一通电话。
一直到後来,他才鼓起了勇气,拨了贺泉的电话。电话那头,没有人接。夏允目几乎泄了气。
夏允目突然发现,他完全不知道贺泉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夏允目去了酒吧,秦蓝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有些意外。夏允目觉得很紧张,尤其是在问秦蓝贺泉的事情,秦蓝的眼神有些怪异,也拿出了手机,拨了贺泉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
之後,秦蓝给了夏允目一个地址。
夏允目很感激,宝贝地将那张纸收了起来。
秦蓝看著夏允目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
夏允目回头。
秦蓝说:“你们并不适合。”
其实,夏允目一直都觉得,秦蓝并不是很喜欢他。
但是,夏允目已经习惯那种感觉,他并没有在意。
秦蓝又说:“贺泉需要的是韩祺。”
夏允目找到贺泉住的地方,是市区的高级公寓。
他说出了秦蓝的名字,管理员才让他进去。夏允目才知道,秦蓝和贺泉是表兄弟。
门微微开著,透著细缝,似乎可以看到室内的一片凌乱。
夏允目想也没想地冲了进去。
客厅一片láng藉,夏允目突然想,或许遇到打劫,估计也没这麽夸张。
夏允目放轻了步伐。
他看到了贺泉。
躺在chuáng上,chuáng下还有碎了的高脚杯,红酒散落一地。
贺泉的脸上,有著未gān的泪痕。
当夏允目走近的时候,贺泉突然睁开眼──很迷茫。
夏允目还没开口,贺泉就从chuáng上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一把拽过夏允目,紧紧搂著。
几乎让人窒息。
贺泉低吼:“为什麽!我答应给你自由!为什麽你还是要离开我!”
夏允目的肩头,传来阵阵湿意。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一边,碎了的相框,两个依偎的身影,笑得很灿烂。卧房内的桌案上散漫了画著音符的纸张,从五年前开始,贺泉只为了一个人写谱。
抬头,是缠绵的吻,很炽热、很真实。
贺泉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dàng,那是夏允目最喜欢的声音……
“韩祺、韩祺、韩祺……”
杂志上写著,还没遇到韩祺的贺泉,皇城音乐公司的少东、天才音乐家,却一直游於花丛之间,从未有一个定下来的情人。
韩祺是变数。
贺泉爱韩祺,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
贺泉不能没有韩祺。
夏允目从chuáng上起来的时候,将地上碎了的相框还有照片捡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贺泉的事,他只能从杂志上知道。
照片里的韩祺比杂志上清晰,夏允目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看过去是很朝气很俊秀的人,眉眼上勾,有著一股坏坏的调子──和贺泉站在一起,却莫名的和谐。
夏允目觉得──贺泉和韩祺很配。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很好看。
夏允目收拾了屋子,客厅尤其混乱,到处是碎了的唱碟,除了一些不知名的,里头还有韩祺的专辑,碎得很彻底,似乎是让人用力摔到了地上。
室内还有一台钢琴,纯白的,很大,占了很多位置。
夏允目突然很想看贺泉弹琴。
但是,也只是很想……
贺泉的音乐……夏允目也听过韩祺的歌,是偶然听到的。
很好听。
後来,贺泉发了高烧。
夏允目自作主张地留了下来。期间,秦蓝打过几次的电话,都是夏允目接的。
秦蓝没有表示什麽,只说麻烦他看照贺泉,还说之後请他喝酒。
感觉就很像非常照顾弟弟的大哥哥。
夏允目知道,秦蓝不喜欢他,但是他无法因为这样,就去讨厌一个人。
病中的贺泉有时候会喃著韩祺的名字,夏允目给他换一夜的汗巾,折腾得有些憔悴。
夏允目心底还是有些希望,贺泉能叫一叫他的名字。
贺泉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的事情。
那时候的夏允目刚熬好了粥,上头撒了些葱花,很简单,却很香。
贺泉看到夏允目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後……就是愧疚,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夏允目瞧见贺泉醒来,唤了一句:“贺先生……”看起来有些无措、有些尴尬。
虽然照顾贺泉很费神,夏允目还是暗暗高兴的,他甚至在熬粥的时候还哼起了曲── 一首地方民谣,以前外婆教他唱的。
夏允目不知道,贺泉醒来有多久,厨房离卧室才隔了几步远。
贺泉没说什麽。
夏允目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麽。
夏允目喂贺泉吃了粥,他怕烫著了贺泉,手捧著碗,又不敢往汤匙chuī气。贺泉也嚼得很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结果,贺泉没烫著,夏允目的手掌倒像是煮熟般地红。
夏允目收碗的时候,贺泉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很用力。
夏允目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停顿了一样。
或许是因为,贺泉第一次这麽专注地看著他。
贺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