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校医室?还有一个监考老师等会儿就来了,我可以陪你去看看医生。”
江浔当然不敢让孟嘉腊陪,摇头加摇手,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没事。但他的模样状态在孟嘉腊眼里显然有事。他穿着并不合身的衬衫校服,衣服大的锁骨明晃晃露出半截,同龄女生会羡慕他瘦,但在老一辈人看来他就是营养不良,分分钟低血糖。他本来就生得白净,脸色一青就更明显,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孟嘉腊担心啊,为了不打扰其他同学,他弯下腰凑近,瞅了瞅江浔桌子右上方的准考证号,跟头一回念那个名字似得轻声说:“江浔同学是吧。”
江浔眨眨眼,点头。
“你真的别太紧张,这不是什么周考,月考,小考,大考,学期考,期中考,期末考。这只是一次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尖子班分班考。”
江浔:“……”
同时他也终于回想起,他此刻梦到的到底是哪场考试,也隐隐约约记得高一下册的这场考试确实是孟嘉腊监考,但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场考试全程低着头奋笔疾书,根本没仔细看监考老师究竟是谁,他记得……记得后来还是听当时同个考场也进了尖子班的同学提起,才知道尖子班的这位物理老师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物理组组长、曾经造成一年省统考滑铁卢的出卷人、人送外号孟加拉虎的孟嘉腊。
“同学?同学你在听吗?”孟嘉腊的声音将江浔从思绪中拽了回来。他年纪和体格在那了,弯了几分钟的腰就受不了了,gān脆扶着膝盖蹲**,单膝着地,准备继续聊谈。
这样一来,江浔成了需要稍稍垂目那一个,他一想到进尖子班后的两年里孟嘉腊的魔鬼式教学,顿时如坐针毡,差点要给孟嘉腊跪。
但孟嘉腊却心平气和的,又一次跟江浔说:“真的不用太紧张。”
或许是因为对方不是自己的学生,也是出于长辈的体恤,孟嘉腊对江浔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温和:“孩子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是高考都重要不过身体,何况是这次分班考呢。我跟你说啊,我刚带完一届尖子班,下一届还是尖子班。我跟你讲啊,尖子班压力是最大的,很多同学给我的感觉就很像你现在这样,很累,很辛苦。孩子啊,别的考试我肯定不会说这些话,但这只是分班考,一届八百个人也就选两个班八十个人,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我只是觉得,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可以不用这么bī自己一定要做完这张试卷。”
“……谢谢老师关心。”江浔又紧张又有些感动,“我还是会继续考的,谢谢老师。”
“你不用怕的,如果成绩出来了,你老师问你为什么那么多没写,你就和他说,是监考老师孟嘉腊让我休息的。”孟嘉腊笑着,“我要是你爸爸,我看到我儿子在考场上是这个样子,我得多心疼啊。”
江浔抿唇,嘴角因为孟嘉腊最后的那句话抖得厉害。他再一次和孟嘉腊道谢,然后振作着认认真真思考,氯化钠到底是不是电解质。
他毕竟是当年考进尖子班的人,这种题目放在六七年前肯定小意思,但岁月催人老,时隔七年再次提笔,他脑子里当真是一片空白,什么知识点都想不起来。
他于是想涂鸦,他以前可喜欢在试卷上画画了,选择题做着做着起个稿,题目做得顺了添几笔,做不来了更要怒画几笔,但今天孟嘉腊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他怎么好意思在他眼皮子底下涂鸦呢,当然是继续灵魂拷问,氯化钠到底是不是电解质。
江浔都想抛硬币了,眼珠子一转,目光定在了右边第一排靠窗的第三桌。
江浔握紧了笔。
他盯着那个背影,笔尖戳破了纸张,将c划掉改成了a。他有冲过去把人揍一顿的冲动,他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寡言怯懦的江浔,他要在睡梦一雪前耻。
可这个梦又太真实了,江浔要是真这么冲过去,其他人也别想好好考试了,而且方才孟嘉腊这般苦口婆心,江浔要是表现的像个问题bào力青年,那他得多伤心。
江浔于是决定等待时机。以赵阳的水平,要是没那帮成绩好的纨绔暗中帮忙,他就是再学三十年也别想光明磊落进尖子班,江浔等的就是那位朋友,他后来也和自己同班,没有他和赵阳合起伙来孤立他,他的高三就没那么憋屈,成绩也不会一落千丈,从保底c9到只考了个普通一本。
江浔沉住气开始耐心地等,果不其然,他远远地看到右边连接教学楼等走廊上有个穿校服的身影往这边走。江浔自己从来没作过弊,但那些小伎俩和把戏他也听说过,有些人会借口上厕所,把小抄放进某个垃圾桶里,让另一个人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