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转身,就看到员工专用更衣室的门被推开,诺诺换了件及膝的棉大衣,背个帆布包,半张脸埋进内搭的高领毛衣里,头发从马尾变成个随意的卷。
他的衣服颜色也很素,像是太旧,又洗过太多次,褪色的素。这家奶茶店二十四小时不歇业,他上早班,现下六点,正好jiāo接班。
他出来之后没半分钟,另外两个员工也从更衣室里出来,他就跟在那两人后面,低着头,和老板打招呼时很生疏,完全是出于礼貌,只有在同宴若愚擦肩而过时匆匆抬了一眼,两人的目光若有若无触碰了一瞬。
这让宴若愚之后的追视显得异常漫长,诺诺都转弯消失在视野里了,他还往门口留意。
齐放全都看在眼里,用手肘碰宴若愚的肩,稀奇道:“还真看入眼了啊?”
“怎么可能,也就这张脸还行,其他地方……”宴若愚不承认,从鼻孔里出气,“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寡淡。”
第3章
和不少大家族的后辈一样,宴若愚还没开始背唐诗三百首就出国了。
第一站总要近一些,他母亲钟爱文艺电影,就给儿子选了瑞士的私立寄宿学校。那所学校亚裔很少,他没机会练习中文,有段时间法语说得都比中文溜,回国后和人jiāo流很难不夹杂英文,不是装bī,而是实在想不起符合中文语境的表达。
这让宴若愚自己都觉得有必要换个环境,去个华人多的地方读高中,比如洛杉矶。也是这一年,他母亲程婴梦主演的中美合资片刷新国内文艺片票房排行榜,父亲宴松亭大喜,给爱妻的母校捐赠一个亿建设剧院。
后来宴若愚参加选秀节目,真正意义上出现在公众面前,有些娱乐记者为了阅读量毫无底线,就爱问宴若愚些刁钻刻薄的问题,比如他父母的婚姻是不是真的和外界传得那样名存实亡,如果不是,他母亲为什么不息影回归家庭,而是持续产出。宴若愚没回答,不顾安保和工作人员的阻拦狠狠给了那记者一拳后忿然离席,拒绝再继续节目的录制。
这并不是宴若愚第一次用实际行动告诉公众,他的性子并不内敛,不适合走偶像路线。他年轻,越夜越jīng神,在国外还有剧院这一选项,在国内就只剩下了趴。饭桌上,奶茶店的老板看出宴若愚兴致缺缺,但还想争取,就投其所好的邀请他去酒吧,裴小赵怕他又被狗仔偷拍,劝他别去,宴若愚伸手道:“行啊,那你把车库还给我。”
“不行不行,董事长jiāo代过不能让您再飙车,这要是怪罪下来,我、我这工作就没了。”
宴若愚总能轻易让裴小赵陷入两难,他有好几辆改装过的跑车,但不喜欢上正轨赛道,就爱去废旧的工业区空地一个人飚野车,手一握方向盘就开始不惜命模式,这不,上个月撞了废弃的集装箱,整辆兰博基尼损毁严重,几乎报废。
裴小赵大晚上收到消息后火急火燎往现场跑,一路求神拜佛保佑宴若愚别出事,到现场一看,宴若愚什么伤都没有,正坐在车顶上百无聊赖往远处看,再加上黑夜冷风和飘落的毛毛雨,他托下巴一动不动的样子还挺寂寥。纸包不住火,裴小赵再怎么帮宴若愚隐瞒,宴雪涛还是知道了这事,气得给改装车的车库加上层层锁,钥匙jiāo由裴小赵保管,只留了一辆大g代步,也免得他再闹出什么车内激情热吻的乌龙。
“是啊,比起飙车,去酒吧多安全啊。”宴若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仅不会丢工作,还能加年终奖金。”
裴小赵:“……”
裴小赵听到后备箱传来一声狗叫,默默踩下油门,跟着齐放他们的车往酒吧开去。和宴若愚别的朋友不一样,齐放特喜欢逗他,下车后见他愁眉苦脸,搂过他脖子,语重心长道:“看到门口扫黑除恶的横幅没?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就是喝点酒,绿色酒吧,文明你我他。”
但齐放还是骗了他,这酒吧不绿,反而特别huáng。
准确来说这是个夜店,有舞池有dj,进入大厅后除了耳朵鼻子被音乐和烟味轰炸,全场光线又暗又暖,让视野覆上一层huáng色的滤镜。他们包了个半开放式大卡座,几分钟后又来五六个宋玉认识的年轻人,有网红有十八线小演员。
裴小赵不喜欢嘈杂的环境,识趣地坐在最旁边,扬扬脖子见附近的人都在喝酒聊天跳舞而不是举相机,他这一颗心也算放到肚子里,低头开启“热闹都是别人的而我只想玩手机”模式。宴若愚和他很像,明明众星捧月般坐在最中间,却显得最疏离,有人坐到他边上也爱答不理,直到颈窝处有热气,他才戒备地往旁侧一挪,拉开两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