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韭儿上楼,任宽一眼把店内结构看了个大概,大堂里有几张按摩chuáng,还有几间隔成包间的小单间,按摩师有男有女,小单间gān嘛用的不言而喻。
躺在chuáng上的顾客闻到饭香,仰着脑袋问道:“是不是我的外卖啊,我打得电话。”
“是的。”任宽将饭盒搁到小桌子上,“不好意思啊,刚刚出了点意外,久等了。”
顾客没跟任宽计较,“多少钱?”
“二十四。”任宽收好钱,正准备下楼,身后还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小瞎子还锲而不舍地跟着他。
任宽纳闷,“你还跟在gān嘛啊?”
“先生,你这就走啦?”韭儿目光涣散,任宽站在他跟前都没办法对上视线。
任宽又乐了,他来送外卖的,又不是来消遣的,东西送到了不走还能gān嘛,还能照顾这小瞎子的生意吗?
他反问道:“不然呢?”
小瞎子仰着的小脸一下子黯淡下来,喃喃道:“那您路上慢走…”
没理解到韭儿的意思,任宽大手一挥,“走了。”扭头便往楼下走,身后的韭儿又追了几步,任宽听到声音没回头,“你就别送了,忙你的去吧。”
这就走了啊,韭儿失落的杵在原地,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帮他的人不多,他都记在心里的。
任宽离开十来二十分钟的时间,订餐电话是一个接一个,小孙早就回到店里,见到任宽回来后,他赶紧把手里记录的单子递给任宽看。
“老板,有送外卖的都在催了,这几个单子搞快点。”
做餐饮的就是这样,无论生意好坏你都着急,任宽骂骂咧咧围上围腰,“小孙,你去门口贴个招聘广告,再招个炒菜的师傅,或者打杂的也行。”
开张头一天,生意红红火火,财源广进,日后的生意必定也差不了。
忙碌了一天的任宽,和阿姨小孙一起做了扫除,看着时间不早了,让他俩先走,剩下的他自己来收拾。
晚上九点多,任宽才穿上T恤,跟着石梯往下走。
一到夜里,这条街上宾馆散发出暧昧的粉色光芒,本就隔音效果不好的小宾馆,时不时传出两声旖旎之声。
难为任宽一个单身汉,他笑骂道:“叫你妈那么大声,骚得很。”
没两步路便走到“高级盲人按摩会所”下,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按摩会所,生意还是不如大张旗鼓办宾馆的地方兴隆。
任宽一抬头,透过窗子只看到漆黑一片,任宽喃喃道:“没生意啊。”
恍惚间,黯黑的窗户旁出现一个人影,紧接着玻璃窗被缓缓推开。
任宽定睛一看,这不是白天那个小瞎子嘛。
小瞎子扶着窗框,表情淡然的站在窗口透气,对隔壁宾馆此起彼伏的声音,已经是见怪不怪。
的确,哪怕在这样的环境里,韭儿依旧能在靡费之音中聆听半夜的虫鸣,感受来自夏季的馈赠,每天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他一个人的时间。
店里的按摩师下班,老板娘也会回家休息,只有他会留在店里守店。
不是老板娘不愿意给客人提供过夜服务,只是人家有那个钱,gān嘛不去隔壁找专业技能过硬,嘴甜会说话,眼耳健全的人消遣呢。
“呵,还挺有定力。”任宽驻足哂笑。
韭儿对声音特别敏感,尤其是在夜里,尤其尤其是对任宽的声音,他欣喜的回应道:“先生!”
没想到这小瞎子还挺惦记他的,任宽朝他窗子下靠近,“哟,这你都听得出来?”
韭儿俨然已经把任宽划分到好人行列,还是金字塔顶端的那种,带着滤镜去听任宽讲话,完全听不到他话里的调侃,语气欢快地回答道:“我记得您啊。”
“还记着呢?”别说这小瞎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那怪招小混混惦记,长得好看的人,你跟他是多说两句话都高兴,任宽也乐意站着跟他闲聊。
“记得。”韭儿改撑在窗边,半截儿身子都越出窗外,“您在上面开了饭馆。”
“这你都知道啊。”任宽越逗越来劲,这条街又没多大,屁大点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传开了。
心道这小瞎子看不见,生怕他一个不注意从窗子里翻出来,任宽又道:“你赶紧的别站那了啊,当心掉下来了,进去睡觉吧。”
这位先生果然是好人啊,韭儿暗暗想道,还担心他安危来着,韭儿听话没再撑在窗台上,腼腆的往后退了一步,任宽只看到他脑袋露出窗户来。
“我不会掉下去的。”这片儿自己比这位先生熟,“今天谢谢您。”
一口个先生,一口一个您的,听得任宽不自在,像是自己上了多大岁数一样,“别您啊您的了,我叫任宽,我听他们喊你‘九儿’是吧?哪个‘九’啊?”
韭儿有些兴奋,“韭菜的韭。”韭儿也不认识字,反正是听妈妈这么说的。
“韭菜?”这条街都弥漫着绯色风情,由不得任宽不乱想,哪个韭菜啊,壮阳的那个吗?任宽管住自己开huáng腔的嘴,细细琢磨又觉得韭儿听着挺招人喜欢的。
任宽手插在裤兜里,豪迈说道:“也别谢谢了,你说多少遍了,我心领了啊。”
不是韭儿老说谢谢,他不太会讲话,老板娘说他嘴不甜,不会讨好人,可是他又想跟任宽多聊几句,只有这句“谢谢”是不会出错的。
见韭儿杵在窗前舍不得走了,任宽提醒,“去睡觉吧,明天你上班啊。”
“要上的。”韭儿舍不得,又不敢缠着任宽不放,嗫嚅道,“那…宽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眼看着窗前的身影消失,任宽被这声宽哥叫怔在了原地,嗓子细了点,看韭儿这样子也该有十八/九岁了,怎么还想没变声一样,软乎乎娇滴滴的。
嘴还挺甜。
前半夜的gān/柴/烈/火才开始,像是撵任宽赶紧走一样,从小宾馆里面传来的叫声越来越大,朦胧月色都遮掩不住整条街上的绯色。
任宽嗤嗤一笑,“妈的,没完没了了啊。”他顺着石阶往下走,走到尽头时,找到他那辆摩托车,七十迈的速度往家里开。
从家到自家饭馆,摩托车牟足劲了跑也就五分钟,任宽也就骑个嘚瑟,懒得走路而已。
房子是按揭下来的,小县城房价便宜,三十来万能买一套六十多平的房子,一室一厅,一个人住还显得特别宽敞。
到家任宽立马洗了个澡,将今天一身的疲倦和油烟味冲洗掉,清清慡慡的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发梢都还滴着水。
衣服内裤到处扔,晚饭也没人催他吃,一个人就自由、散漫,夜深人静,万家灯火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寂寞。
不是任宽不找啊,没遇到那个收心陪他过日子的人,先前在深圳的时候,在厂里和一个小姑娘谈过。
人家一心奔着大城市去,而他呢,赚了钱就想回老家安安稳稳的生活,人生方向不同,最后还是分道扬镳。
任宽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往洗衣机里扔,听到洗衣机转动的声响,他一点饿意都感受不到,忙碌了一天脑子里直犯困,他头发都懒得chuī,回到卧室,开着空调睡了。
早上六点半的闹钟,七点前必须得去店里,送食材的人来得早,任宽也得早点去了做准备,才能赶上早点那趟的生意。
车子依旧停在石阶下,任宽看着时间还早,慢吞吞的朝上走去,老远便看见“高级盲人按摩会所”的玻璃门缓缓打开,小瞎子手里拄着拐棍,摸摸索索着推开门。
任宽笑笑,小瞎子小瞎子的叫真难听,人家叫韭儿。
这韭儿别说还挺利索,守店开门,眼睛看不见也一点也不耽误事情。
“韭儿。”任宽嗷了一嗓子,韭儿像是见到主人的小狗,猛然回头,一脸傻气,就差摇着尾巴了。
“宽哥。”韭儿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两步,不确定任宽的具体位置,没敢轻举妄动。
任宽三步并作两步,腿长直接能跨上台阶,“早啊。”
“不早啦。”声源就在跟前,韭儿难以自控的朝任宽靠近,“店里上班的人就要来了。”
这种私人小作坊,老板永远是来的最晚的,可惜了任宽不是gān这行的,餐饮就是又苦又累。
白天细看韭儿,觉得他长得乖巧不说,性子也特别招人喜欢,嘴甜还会巴结人,打从自己到他跟前,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左腮的酒窝若隐若现。
任谁看了都心里舒坦,不光是一早上的功夫,今天一天心情都能好一些。
打量了韭儿的样子,又打量起韭儿的穿着,还是昨天那套工服,规规矩矩,也没哪里不gān净,任宽心中又纳闷又新奇,这小瞎子居然没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的。
任宽顺嘴一问,“吃早饭了吗?”问完又觉得多余,这不才开门嘛。
“还没。”韭儿又道,“等其他人来了,就有人做饭了。”
乍一听这地方还行,包吃包住,还有工资的吧,任宽没多想,眼看快到点儿了,没再和韭儿絮叨,“我先上去了,店里早上忙。”
“好,宽哥再见。”
任宽刚走没两步,扭头看了韭儿一眼,这声宽哥还叫得挺好的,至少让任宽心尖儿痒嗖嗖的,还股回头揉韭儿脑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