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于念当成了穆闻,因为他们七分像的长相。
可如果于念和他弟弟是爱人的话,又怎么会认错?他与穆闻分别这么多年,早便长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穆遇想着想着,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暂且没有真相说出口。
房间里处处都是自己双胞胎弟弟的痕迹,他像个突然闯入别人家的小偷一样,觉得自己与这个装潢温馨的家格格不入。他想着事,无意间踢倒了地上的垃圾桶,一尾死去的金鱼从桶里掉了出来。
穆遇怔怔地看着金鱼,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猛地被谁扼住一般,恶心和悲哀冲了上来,让他差点呕吐在地上。
于念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把垃圾桶扶了起来。
[昨天没等到你回家,我太着急了,就把金鱼缸打破了]
小卷毛要给他剃胡茬前,很是沮丧地用便签跟他解释。
穆遇动了动嘴唇,想说甚么,但最后只说出一句“没关系”。
于念神色专注地帮穆遇刮胡子,动作温柔而小心。穆遇看着青年卷发上小小的发旋,一言不发。
[我要去杂志社谈些事,下午就回来]
小卷毛留下这一张便签就离开了。穆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浑身难受,他在屋里转了几圈,也跟着出了门。
楼下是早餐店,看店的小姑娘原先在低头玩手机,穆遇下来时她忽然抬起头,笑着喊了声“穆哥”。
穆遇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对方也是把他误认成了穆闻。
小姑娘没听到回应,愣愣地打量了楼梯上的穆遇好一会,连忙道歉说:“不、不好意思,你和穆哥长得太像,我认错了……”
穆遇说:“他是我弟弟。”
小姑娘哇了声,笑着说:“怪不得会那么像,你是来看穆哥的吗?”
穆遇没有说甚么,只是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老式电视机。
屏幕有些模糊,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的手揣进了兜里,抓住了里头的烟盒后,才不至于浑身颤抖。
店里的老式电视播报着新闻,正好是大货车撞上小车的监控录像。
是回旋不断的轰鸣声在他脑子里炸得他头晕眼花,他听到自己平静地对那姑娘说:“他出了车祸,昨天走了。”
风扇呼噜噜地转着,卷着夏季燥热的空气,翻起làngcháo扑打在人的身上。
他没有再看姑娘的神色,也没有再听她说了甚么,就很快地离开了。
|三
街道上很热闹,这里的景色于他而言熟悉又陌生,有些事物变了,但还有些事物还维持着原样留在这里。
穆遇停在天桥上,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在他小的时候也和弟弟来过这里,他们背着书包,等着人行道的灯由红变绿。
路旁推冰淇淋车的阿婆对他们兄弟很好,给他们的冰淇淋球总是比别人的要大些。其实弟弟穆闻不太爱吃甜食,大部分时候,都是由他吃掉两人份的。
在爸妈离婚之前的那段日子,他和弟弟形影不离,放学后一起去买冰淇淋,一起回家。
他们是父母间洗不去的胶水,把两个不再相爱的人黏在一起无法分离。
后来他跟了爸爸,穆闻跟了妈妈。
穆遇常常在想,是不是早些把事情说清楚,最后才不会闹得那么难堪?
他在桥上原本打定主意要把事情和于念说清楚,但回去的路上忽然下了bào雨。他买了伞,刚推开便利店的门要离开时,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青年忽然扑过来抱住了他。
那头卷毛都被雨水打得湿哒哒地黏在青年的脸边。
青年脸色苍白,可却是笑着的。
穆遇展开那团塞到自己手里的便利签。
[穆闻,我好想你]
他们两个撑着一把伞走在雨中,沉默无言。
昨天来时天就yīn沉沉的,今天果然就下雨了。穆遇垂眼看着在自己靴子下溅开的水珠,好像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在踏碎自己心中乱成一团的思绪。
走在一旁的于念手里提着刚从市场买来的菜,脸上满是开心的神色。
穆遇坐在餐桌前,于念又穿着那件围裙在厨房里忙活。餐厅暖色调的光洒在花束上,处处都残留着幸福的余温。
他不合时宜地羡慕起弟弟。
有温柔的爱人,有安稳的工作,有一个这样可以称为是家的地方。
于念炒的菜很好吃,穆遇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他抬眼去看于念的脸,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笑着眨了眨眼睛。
在那么一瞬间,穆遇以为自己真的是穆闻。
他忍不住也朝着于念微微地笑了笑。
沙发背后的墙上贴了很多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是于念写的和穆闻在一起的每个纪念日。
穆遇想,他要是真的把这份属于弟弟的爱占为己有,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