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泽晚上回家,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蒋家做派老式,晚上设有门禁时间。
他开着最新款的蓝色跑车进家门的时候,跟守门的保镖好说歹说,费了不少口舌才被准许进门。
老宅就是这点不好。
蒋天泽把车停入车库的时候想。虽然这座宅子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但是他从没有把这儿看成自己的归宿。
十八岁生日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搬出了外面买的别墅,离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有多远就有多远。
按理说,蒋羡祺对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虽然谈不上有求必应,但是该给的教育与亲情都给足了。
偏偏蒋天泽就是对这个父亲,生不起平常人家的父子情。
蒋天泽后来回想,大约是蒋羡祺对待他的母亲王翊萱太冷酷太无情的缘故。
王翊萱是王家的大小姐,是两家老人从小指的金玉良缘。两人按部就班,二十岁就结了婚,很快就诞下融合了蒋、王两家血脉的长子蒋天泽,算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有了蒋天泽,蒋、王两家才算是真正的将彼此看成休戚与共的一个整体。
然而也许正是因为事情发展太顺遂,蒋天泽出生没多久之后,他的母亲王翊萱开始不满这段纯粹利益结合的婚姻,她十分不高兴蒋羡祺对他的态度。
作为王家大小姐,她生下来就是家族、亲戚关注的视线焦点。嫁给蒋羡祺,也是因为蒋羡祺是所有候选者中,条件最好的一个。
她自认为,只有蒋羡祺才能配上她的身份。
而蒋羡祺理所当然的,要一辈子捧着她。
然而婚后生活,几乎让她绝望。她还那么年轻,还没到年老色衰的时候,蒋羡祺已经有了数不清的一票情妇。她赶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更年轻漂亮的。
蒋羡祺一开始还与她讲道理,但是王翊萱那时候根本听不进去蒋羡祺任何解释的话。但凡蒋羡祺在家的日子,便要和他吵架,闹得蒋家jī飞狗跳,永无宁日。
蒋羡祺对她一忍再忍,最后见她行事越来越不像话,直接叫人把她送回了王家。
王家对这一姑奶奶被遣送回家,仿佛在沸腾的油锅里进一滴水,惊起无数风言风语。
他们还以为是王翊萱犯了天大的过错,以至于要被蒋家用此种办法羞rǔ。
王家几个做哥哥的,顿时都气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王家做长辈的拦着,说不定立时就要去蒋家好好大闹一场。
王家长辈到底人老成jīng,行事比较稳妥,他们的意思是:就算王家要打上门去,也得把事情缘由问清楚,好名正言顺不是?
待王家人催着哭得肝肠寸断的王翊萱说了原因,在场好几个在王家有实权的长辈脸色都变了。
蒋羡祺在外面找女人?
蒋羡祺没有每天陪她?
蒋羡祺……
王翊萱越说越气,都顾不上哭了,掰着手指,跟着自己的嫂嫂和小姑子一一数落蒋羡祺的不是。
刚刚两三个扬言要去蒋家闹场的王家哥哥,此时都不由面面相觑,抹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虚汗。
蒋羡祺什么行事作风,又不是他结了婚之后才显露出来。
王家主事的人,在决定把王翊萱嫁给蒋羡祺的时候,都是一清二楚的。
他们也以为王翊萱也知道的。毕竟她作为王家一份子,又是同别的大家闺秀一样教养出来的。
难道在平时的社jiāo里,从没听闻过蒋羡祺一丝一毫的绯闻吗?
还是说,王家对王翊萱的教养太过成功?以至于让她以为,王家真的会给她选一个忠实婚姻,忠实妻子的夫婿?
饶是王家的长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再把王翊萱送回去?他们王家其他人还要脸面。就算王翊萱要回蒋家,那也得蒋羡祺三催四请,摆低姿态,给足王家面子,他们才能同意。
然而,王翊萱这样的状态,这样的心态,就算回了蒋家,那也不可能有好结果。
如果王翊萱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她离婚再嫁就是了。谁都不能说个不是。
但偏偏,王翊萱和蒋羡祺是商业联姻,随着他们的结合,蒋、王两家已经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王家要是想和蒋家断jiāo,那必须伤筋动骨,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为了王翊萱一个人的婚姻幸福,就要动如此gān戈。
看刚刚那几个一听王翊萱抱怨,就脸色倏然一变的几个做哥哥的,就知道王家的态度了。
那还是跟王翊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呢!
当然,王家不可能对这件事默不作声,便对外宣称,想留出嫁的女儿回家小住。
蒋家默认了这事。蒋家和王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日子一长,王翊萱从小住变成常住。
这还是不是最让王家忧虑的,王家原本和蒋家实力相当,是实实在在的门当户对。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打蒋羡祺结婚后,正式接掌蒋家一切事物,蒋家的生意越发的蒸蒸日上。
蒋家的地位水涨船高,蒋天泽长到七岁的时候,蒋家的地位已然凌驾于王家之上。
王家再想把女儿送回去,蒋羡祺却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蒋羡祺对蒋天泽这个大儿子,还是颇为重视的,所以并不阻拦蒋天泽和王家往来。
蒋天泽蹑手蹑脚回家,动作小心的经过客厅。他不想惊动今天歇在家里的父亲,倒不是说蒋羡祺见到他,就要摆出父亲的派头,对他指责什么。
实际上,蒋羡祺从来不管他在外面的事。蒋天泽十八岁生日,预示着他长大成人的那天,他就对蒋天泽说过,你玩可以,但是出了事,自己担着。要是有一天你惹出上不了台面的事,要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我就弄死你。
蒋羡祺很少对蒋天泽说废话,蒋天泽知道父亲这句话绝不是开玩笑。所以,即使蒋大少名声在外,但是也真的,没出过闹大哪家闺秀的肚子的风流韵事。
就像外界说的那样,蒋天泽虽然爱玩,但是心里有一条线呢,知道分寸。
就在蒋天泽快走过主宅的客厅,他忽然看到厨房的灯亮着。影影绰绰的光线从没关紧的门缝里透出来,在地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这么晚了,谁还在厨房?
难道是父亲?蒋天泽心里揣测道。
既然看到父亲没睡,蒋天泽也不好当做没看到。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也得去他面前请个安,才合规矩。
他当然也想当做没看到,径直就走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蒋羡祺正好瞄到他怎么办?
蒋天泽稳定心神,摆正表情,大步走到厨房。
他推开厨房半掩的房门,张口道:“父亲,我……”然而声音还没落地,蒋天泽看到里面的人影,英挺的眉毛一挑,改口道:“——是你?”
余明渊陪蒋羡祺睡到半夜,口渴得不行,便想下chuáng去厨房倒一杯温水喝。
蒋羡祺在他起身的时候,用手抚摸他细腻雪白的脖颈,让他别动,声音低沉地说,让佣人送一杯进来就行了。
余明渊抓着他赤luǒ健壮的胳膊,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没出声。
蒋羡祺察觉到他的情绪,抬眼看了他一眼。余明渊刚刚才和他滚过一次chuáng单,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余明渊掩在薄被下、未着寸缕的清瘦身体。借着室内黯淡的亮光,隐约能看见他形状优美的锁骨上淡淡的红色齿印。
那是他们情到浓时,蒋羡祺qiáng压着余明渊,留下的充满占有欲的标记。
蒋羡祺有段时间没找余明渊了,晚上难免要得狠了一点。
他其实很喜欢余明渊。
跟别的情人不同,余明渊基本上是他一手调教长大的。
也许余明渊前十五年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父母的,但是其后的日子,余明渊则完全是属于蒋羡祺一个人的。
一个花骨朵一般的小美人,由他jīng心教养,然后一点一点长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大概,这就是每个男人都想做的事。
而余明渊也不负他的期望,果然如他想象中的一般长成。粉妆玉砌,矜贵又漂亮,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儿都是照着蒋羡祺希望的样子长的。
蒋羡祺也就一直养着他。
说起来,陪在蒋羡祺身边的人,大概就属余明渊时间最长。
就是他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过就在身边陪了三年,便分道扬镳。
直到现在都没离婚,不过是照顾长子的颜面。
所以,在他心里,余明渊是不同的。
见到余明渊脸上的不情愿,蒋羡祺知道他是不喜欢他这个提议。
不知怎么回事,余明渊对蒋家的佣人,始终喜欢不起来。
蒋羡祺以前还问过他原因,心里猜想是不是有些佣人在蒋家待的时间长了,奴大欺主,怠慢了他。
但是自打余明渊被蒋羡祺亲自领进门,蒋家哪个佣人还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余明渊当时回答说,他没有不喜欢。
蒋羡祺不置可否,看今天余明渊这个表现,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对余明渊到底为什么看不上蒋家佣人的原因,其实也不是真的在乎,非要刨根问底。
他只是对余明渊还有隐瞒他的事,有些不喜欢罢了。
想到这一点,原本打算陪余明渊一起起身的念头便淡了,只微微点头,放他下了chuáng。
“蒋少。”余明渊对突然出现的蒋天泽,也是一惊,立刻站直了身体说道。
他靠着冰箱,全身放松地捧着一杯热水小口抿着,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睡衣。睡衣的领口随便系了两粒扣子,露出大片雪腻的胸口。
蒋天泽当然认识余明渊,他父亲养了那么多年的小玩意,还带回了蒋家老宅,当作半个主子伺候着,可谓狠狠打了王翊萱和他的脸。
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给进家门,反而把外面养的小东西领进来,这是做给谁看啊?
王家当时还因为余明渊的事,火急火燎地把他招回来,问他蒋羡祺是不是要把事做绝,不要王家这门姻亲了。
“哎别,我可担不起你的这一声‘蒋少’。”蒋天泽yīn阳怪气地说道,他目光赤luǒ地把余明渊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说:“想不到你倒是挺得宠的,被我父亲gān了这么久,还没失去兴趣。功夫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