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是qiáng叔的儿子,叫做谢少云。
qiáng叔也不止这么一个孩子,在谢少云前,便生了个女儿,但是qiáng叔祖籍河源,就算去香港创了一圈回来依旧信奉的老传统,所以后来三十多岁有儿子,便真的当做掌上明珠,什么都依他。
因为谢少云名字里带了个“少”字,便被戏称为“少爷”,叫的久了,久而久之,少爷就成了他的绰号。
谢少云这个人年纪比我小五岁,却和我们这些混黑社会的不同,早早的就已经硕士毕业,在大学做讲师,从来不参与qiáng叔的生意,平时也难得一见。
93年那会儿刚被qiáng叔收留时,见过刚上高中的少爷。印象里应该是第一次见他,他当时还是年幼,才十四五岁的模样。我也只是个最底层的小马仔,在qiáng叔一楼客厅有些局促的站着,见他吃完饭要往外走,跟他讲话,却装没听见,穿着宽大的校服就去学校了。
再后来少有的几次碰面,对我都十分冷淡,爱理不睬。我开始不懂,后来才明白,他根本就不想跟我们见面,也绝不想参与到qiáng叔的事业里来——说的再过分点,他大概就不想在这样的家庭里出生。
可是他冷淡的气质总让我想起当小学老师的我爸。当年如果我听我爸的劝,不要再跟学校那几个坏学生混,如果当年没有失手杀人,也许今天的我,也能继承我爸的衣钵,在某个小学当老师?
无数次的假设后,我都会嘲笑自己太天真。毕竟我也身上背着人命,离家十几年不敢和家里联系,也许我爸那个倔骨头早就忘了我这个儿子,跟我妈又生了个小的。
天下没有后悔药。
然而我有什么必要后悔?看我现在,一天赚的钱,比我爸一年的工资都要多。
我让阿斌开车去番禺大学城接谢少云,这时候已经是快要凌晨一点。手机已经掏出来捏在手里半天,我却不太知道要怎么跟少爷开口说。
“志哥,快到了。”下了高速,阿斌提醒我。“你要不要先跟少爷打个电话,万一他不在老师宿舍呢?”
我这才拨通谢少云的电话。
“谁?”谢少云冷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咳嗽一声:“少爷,是我。阿志。”
电话安静了很有一会儿,我能听见微微的电流声,还能感觉到电话压着耳朵发痛的感觉。
“什么事?”
“少爷,你睡了吗?”
“说过别叫我少爷。”他回答,“这么晚电话是有什么事?”
“那个……家里出了点事,阿姨喊你回去一趟。”
“我不去。”他冷冰冰的回答,“没有其他事情我挂了。”
这会儿车子已经停在大学门前,我盯着刺眼的路灯然后说:“少爷,你还是赶紧跟我回去一趟吧。家里真的出事了。”
电话安静了一下。
“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已经到了学校宿舍区楼下。”
“等我,我现在过去。”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谢少云从漆黑的学校大门里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大概刚刚在冲凉。坐到车子里,刚关上门,他有些恼怒的问:“阿志,不是说过不要到我学校里来吗?”
“对不起,少爷,真的是急事。”
“说吧,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看看开车的阿斌,阿斌连连摇头,我知道他是不敢说qiáng叔死了的消息。
于是我开口:“少爷,qiáng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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