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了?”他一愣,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艰难反问:“你讲笑吗?你是说老头子他死了?”
“少爷,我没开玩笑。”我回答,“qiáng叔今天让人砍死街头。”
他眼神有些发直,整个人仿佛无力的贴在座位上,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这怎么可能……”接着就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半天也没有下一句。
路上讲qiáng叔的情况说了个大概,谢少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咬着牙齿一言不发。
直到凌晨三点多时,我才带着谢少云回了谢家大宅。此时会里的大部分兄弟都已经赶到,谢家大宅已经被十几个弟兄把守,qiáng姨在里面哭哭啼啼,还有几个亲戚朋友闻讯赶来安慰。整个气氛十分低迷。
谢少云脸色惨白的渗人,我都不敢多看第二眼。
他下车的时候,晃了一下,我连忙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碰我!”
他厌恶语气就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恶心到。
我只能赶紧松开手,在他身边靠近站着,真是觉得他可怜,想说两句什么,缺一句也说不出来。
待他站定,看也不看我,直接就走了家门。
我紧随其后,阿伟从里面出来,然后跟我说:“丽姐和二叔都来了,就差少爷。”
我刚跟进去,就听见里面qiáng姨开始嚎哭,接着几个女人也都开始哭,哭的人心烦意乱。
“少云,你一定要给爸爸报仇啊!”谢倩丽擦着眼泪道,“我这带着孩子,如果爸的事情不能好好解决,怕是要让人笑话。到时候我还怎么管得住你姐夫?”
谢倩丽,早早就嫁与qiáng叔熟识的帮派大哥,孩子都有了,但是听说性格并不怎么qiáng势,在家里经常被打,她男人出去找女人,她都不敢多说。有几次实在过不下去,哭着回了娘家,都是qiáng叔帮忙找回了场子,这两年她男人才老实了一些。如今qiáng叔这一走,恐怕对方会有恃无恐。
二叔在旁不满道:“阿丽,不是我说你,少云早就说了不插手帮里的事情。你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拉。不说他想不想报仇,就算是他想,怕是我也不会同意。帮里人这么多,还非要他脏了手吗?”
谢倩丽抬起哭红的眼睛,傻傻的去看谢少云:“那少云你怎么想?爸爸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呢?”
“阿丽,不要再问你弟弟了。”qiáng姨擦拭了眼泪道,“现在老头子一死,庆山帮里乱作一团。多少都有些人起意。少云之前没插手过庆山帮,对帮里事情不熟,但是这时候更是需要他来稳定大局。老二,怕是接下来少云的事情还要你帮衬,稳定局势为先。其余的事情,再谈。”
二叔笑了一声:“大姐,我自然是要帮少云到底的。这个你放心。”
谢少云垂着眼睛,任他们几个人怎么聊,也不搭话。
qiáng叔的照片已经供了起来。
他便过去敬了三炷香,磕了个头,退到院子里来。
“你跟着我gān什么?”他问我。
“少爷,别人跟着你,我不放心。”
他冷笑一声,在院子里的藤条椅上坐下,抬头看着天上昏暗的几颗星。
“有烟吗?”他问我。
“有的。”
“给我一根。”
我连忙掏了烟出来给他递过去,又给他点了火。
他安静的抽烟,空气里只有呼气的声音。
这比刚才屋子里的哭声更让我憋闷的慌,我也点上了烟,吞云吐雾起来。
大概抽了三四只烟,谢少云问:“谁gān的?”
我把李泊霄早晨来找qiáng叔吃茶要地盘的事情跟他说了。
“是李泊霄gān的?”
“可能是。”我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老头子现在在哪儿?”
“警察来的很快,取证都已经做完,现在应该已经在太平间里。最终鉴定报告还没出,人还带不回来。”
他灭了烟站起来往车库走。
“少爷,你要gān什么?”我连忙拦住他。
他冰冷的看我:“让开。”
“现在外面很乱,你出去很危险。”
“滚开。”他怒了,“阿志,你要我说几次?!”
他满眼的怒火,仿佛如果我不让开,他第一个就要跟我拼命,我见实在是拦不住,只好跟他说:“少爷,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他想了想,最后勉qiáng同意。
我同他一起去了医院,因为半夜,警察都已经离开,qiáng叔的尸体还在太平间里放着,找人塞钱,带路去了那里。
若说面前是尸体,不若说是一堆肉块拼凑起来。
在尸体前面站了一会儿,谢少云哑着嗓子说:“你出去。”
我听了他的话便出来合上门,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yīnyīn冷冷的,接着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嚎,只一声,便又消失了下去,变成了微微的哭声。
让人听了,忍不住叹息。
等我抽完两根烟,谢少云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冷冷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他杀父仇人。
“带我去警局。”他道。
我吓得一抖,烟灰顿时散了一地:“少爷,你糊涂了吧。”
“我怎么糊涂了。人死了,你们不协助警察办案,是打算做什么?”他咄咄bī人的问我,“怎么,打算学古惑仔,找人火拼吗?”
我差点笑出来。
“少爷,你别太天真了,现在是2004年,哪里那么多打打杀杀。可是我们毕竟还是黑社会,弟兄手里都有点案底。你如果找警察,引láng入室,怕是各位话事大哥都不会答应。” 我试图劝他,“咱们道上的事情,道上解决。找人报仇,还不容易?我已经让人去追那群广西仔了,很快就能知道幕后是谁。”
他还想再说什么,我连忙抓住他上车往回开,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把自己老爹一手建立的庆山帮全部jiāo给公安机关了。
然而回去的路上他很安静,也不说什么找警察的事情。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从后视镜里看他两眼,竟然连心底都有些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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