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连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意识还没有回笼。
等稍微清醒了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有点忧郁。
睡觉都能睡到地上这在他这儿称得上糗事了。当他手扒着chuáng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动作刺激到了腰部的伤。
“疼。”那位置是视线死角,只能用手轻轻蹭过去。
表面光滑,没破。
他又用手轻轻按压,从明知离伤处很远的地方开始,一点点靠近。按压的痛感渐渐增加,刺痛的那一瞬间白连玺放下手。
青了,可能都紫了。等白连玺摸了个大概,这才想起看一眼时间。
表呢,手腕上的没在。chuáng头的呢,没在。墙上呢,没挂。
等等,白连玺又看了一眼这房间。一块白色圆形的表挂在墙上,指针走动有秩,秒秒分明。
这不是我的房间。
白连玺升职成经理以后直接住进了酒店,方便值班和处理紧急事务。房间和厨房健身房那些容易吵到人的地方在一起,但设施是标配,甚至算是个小套间,比普通标间多一个独立客厅和小厨房。
这表本是酒店标配,可白连玺有戴手表的习惯,又觉得它白框白表盘的破塑料不好看,早就摘了。
房间的窗帘很厚,只有落地处的一层光擦着地照进来。白连玺摸黑找chuáng头灯。
灯啪地一下打亮房间。不要说细节,这户型都不一样。
白连玺顾不得腰疼,两手借着扒chuáng的力站起来。那陌生又熟悉的表盘好像白纸黑字,大声宣判着他的失职与他此时境况的可笑。
十点五十一。
他这工作不是坐班,没有大批人需要他应付,也更没有那么多非他不可。
但他白连玺从进九景龙延工作起,就没迟到过一分钟。更不要说一觉起来在其他房间,这种事情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白连玺沉思。
其实他完全记得,但那印象未免太魔幻,让人怎么敢当真。
“字明均?”数小时前有个男人在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这样自我介绍道。
等白连玺从房间找齐自己的衣服配件,衬衫袜子都穿戴整齐,捏着那张明显是留给他的房卡往外走。
当务之急是去露个面。
酒店职员的办公区域在一楼,前台后面那堵墙的另一面。
白连玺姗姗来迟,每当路上有职员向他道早安,他的心就虚一分。直到闪进了相对独立的私人办公区域,刚要坐下,身后又是熟悉的声音。
“大玺你什么情况?”
是丁谦尔,人力资源部二把手,又是白连玺的发小,两人办公室挨着。
“我......睡过了。”白连玺避重就轻,比起和陌生男子抱一起过夜,这个理由也相对可信一些。
“这样啊,发生在你身上真难得。”丁谦尔不是喜欢追问的人,但看白连玺一脸严肃样,又看看他的衬衫,忍不住道,“你不会在酒店里找......人了吧。”
“说什么呢。”白连玺把椅子拉出来,刚要坐,后腰又是一阵疼,一时间站也站不起来,坐又坐不下去。
丁谦尔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一把,“我本来是随便说说的,但你这衬衫上的,是唇印吧?”
白连玺连忙顺着丁谦尔眼神看,真有,还不止一个。那明显是唇的形状,但不是口红的颜色,像是油印子。
“不是,可能是昨天做夜宵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少拿你那点偏门思想往我身上套。”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丁谦尔笑笑,“我要是不提醒你,你是不是想穿成这样去见领导啊?”
“领导点我名了?”
“是啊,不过不是因为迟到,具体是啥不太清楚,昨天你值班的时候是不是接待大人物了?”
白连玺最后坐在桌沿上,手时上时下,总下意识地想要挡住污渍,“对,好像是个演员,前台小姑娘没留心还把人家给得罪了。”
“就是他咯,你记好,这主儿路子野得很,谈个女朋友热搜都快挂一天了。”丁谦尔想了想,提醒道,“他今天没退房,今晚估计还在,你注意点。”
“嗯。”白连玺在某些方面是个老年人,不追星也不用微博,热搜长啥样都是自己脑子里的概念货,“叫什么名字,我搜搜资料,省得踩雷。”
“字明均。”
“什么?”
丁谦尔以为他和自己当初一样没反应过来,耐心解释,“姓字,汉字的字,挺少见的,估计是少数民族。”
“我知道这个姓......你说他叫字明均?”白连玺把名字那三个字拆开,一字一顿。
“对啊,算新生代吧,最近挺火的。”
白连玺其实问完就没再听了,他的意识游梭回昨晚,明明是气声音节却清晰敲上他的耳膜。
脑海里回dàng着字明均本人对自己名字的理解。语调平淡,气息可不是,简直是赤luǒ地挑唆,是勾引。
后续的对话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白连玺换完衣服去找领导,领导在开会,他便在办公室门口等。
等待时还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在搜索引擎敲出一个名字,是根据大众搜索次数排的序,白连玺直接按了第一个。
蹦出来的百科附带着正主的一张硬照,是年轻男人的脸,笑得耀眼。四十五度角拍出来的照片,好看得堪称完美。可白连玺觉得字明均最美的那个角度应该是昨晚俯视他时,下颌,唇,鼻构造出的自然线条。这张修得太过了。
当然这都不是当下重点,重点是,是他,没错。
和自己过了一夜的男人是个刚公布女朋友的大明星?
他不是说自己是同?
算了这真的不重要,白连玺有些自嘲地想。
突然成为名人私生活的一部分,这感觉还真是微妙。那是不是昨晚全当你情我愿便能草草翻页?或许吧,蝴蝶采蜜又不需要知道花的名字。
“连玺,等很久了吧?”那边领导开完会往办公室走,和白连玺打招呼。
“没有的事。”白连玺赶紧收了手机,站起来。
领导刚过四十六,本就不显老的相貌,那身灰色正装配条纹领带又衬的人年轻了几岁,“进来聊吧,就是有个任务要jiāo给你。”
办公室是中式简装,普通白墙壁加红木作为主要颜色覆盖,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坐倒也没显得太格格不入。
“昨晚你处理得很及时,这种应变能力是很多经理达不到的。”领导顿了顿,”这边想让你继续接手,争取再把小事化了。”
白连玺本还想着尽量不要再见到字明均,此事就此翻过便是万幸。哪知领导两三句话就帮他把这个想法堵严实了。和公众人物扯上关系很可能会影响到酒店声誉,而另一方面,上头的考察意味也很明显,不接下实在不合适。
领导看白连玺没有出声,稍作劝慰:“没多大点事,你就去代表酒店道个歉,送些东西,又不是让你送命。”
领导不知道的是,这事在白连玺心里跟送命是同级的。
他在心里默默决定去搜索两个男人一夜过后有什么潜在危险,嘴上应了下来。
“是,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办。”
“好孩子,去吧。”
白连玺出了办公室,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窝进沙发,想为自己的后腰找一点依靠。
再拿出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他这个手机号算是工作号,现在稍微有点关系的人都用微信联系了,除了垃圾短信这恐怕是近年来的第一条。
“白先生,有空约您出来签份协议?”
蹭地一下,白连玺站起来。
错不了了,他向来为人正直,直到昨晚之前也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话说的倒客气。协议想必是保密协议吧,原来他也知道不该qiáng求陌生人的信任啊。
正好连同自己这边的事一起做了便算一举两得。
白连玺打好算盘,回复说:看字先生什么时候方便就好,我和九景龙延也希望能和您当面道歉。
发完白连玺还等了一会儿,那头的人却迟迟没再回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