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看着跪在面前出柜的亲儿子,又看了看身边满脸惊诧的林母,心里憋气。
“爸,我决定了的事,谁都拦不了,您是知道的。”林远虽是跪着,眼神里却满是年少轻狂的意味。
林父一拍桌子:“小兔崽子!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本能让柳家小子以后跟你过好日子!人家柳家小子长得清秀人也机灵,你再看看你,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你哪来的底气!”
林远早就知道父亲来这一出,转而委屈巴巴地看向母亲:“妈,您是知道的,您儿子对青丝是真心的,我俩也是两相情愿,求您劝劝我爸,成全我俩吧。”
林母还未在惊诧中缓过来,又听自己儿子这番说辞,也不知怎么才好。
林远也不着急,就这么跪着。
“孩子他爹,男儿膝下有huáng金,你先让咱儿子起来吧。”林母始终是忍不了儿子受委屈。
林父一摔茶杯,碎片飞过林远的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
“让他跪!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己要什么,什么时候起来!不争气的东西!”
林父迈着大步离开了,摔门摔得哐哐响。
林母本也想让儿子起来,可儿子这次犯的错是真不小。
“儿啊,你给我说说,你想和柳家那孩子好,是认真的吗?”
“妈,我以前是不正经,但是这次,为了青丝,我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我大学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在北方。我都想好了,您二老要不同意啊,我就和他私奔!我不要家里的钱,上了大学我就边打工边学习,我俩在一起肯定能好好的过一辈子。”
林母从自家儿子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光芒,这是柳青丝给他的。
林母眼看着儿子越陷越深,心知多说无益。可她可还是想说:“儿啊,两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比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过日子不一样。你们以后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白眼,过一辈子不是随口说说,你真的觉得你们能走到最后,笑到最后吗?”
林远坐在去江南的飞机上,脑海里全是当年母亲和他的对话。
一下飞机,林远就接了苏陌打来的电话。
苏陌:“林哥,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我都给你打了好几个了。”
林远:“我回老家了,刚在飞机上,没法接。”
苏陌:“这样啊,林哥你回老家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还在家做了好吃的等你晚上来呢。”
林远:“苏陌,我这里有个职位空缺,是美国分公司的,你……过几天调整好就去那吧。”
苏陌:“什么?!林哥,你这是要赶我走?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还是我满足不了你?”
林远:“就这样吧,以后工作之外就别联系了。”
苏陌:“林哥你不能这样,林……”
林远直接挂了电话。
江南雨水重,柳青丝回到家不过四天,已经下了两场大雨了。今天傍晚,天空更是乌云密布。
柳苍因为国外的生意要离家半个多月,家里的事都jiāo给了柳青丝打理。柳家虽大,但如今柳苍没有结婚,家里也就没多少人,柳青丝只管着照顾好母亲,理清老家生意的账目就可以,在他看来也没有多累。
柳青丝心里想着,若是后半生能这样度过,也挺好的。
突然外面一道惊雷,吓得柳青丝心上一揪:莫不是老天爷不想顺了我的心意?
一道雷过,雨点啪嗒啪嗒就落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雨势渐qiáng。
柳青丝关了笔记本电脑上的财务报表,捏了捏眉心,起身到院子里赏雨。
柳青丝上身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站在门外,他想起这时要是在北方肯定裹着羽绒服带着围巾,而他现在这样却不觉得有多冷。
他又想到了林远。
那年,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林远面色平淡地告诉柳青丝:“我爸同意了,我们以后可以安心在一起了。”
柳青丝当时也不是很高兴,因为他能看见,少年脸上还没消去的红痕,还有一道利器划伤留下的痕迹。
柳青丝只有笑了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林远,因为他长裤遮盖下,是一条又一条竹棍留下的淤痕。
柳青丝看着漫天大雨,闭了闭眼。这八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柳青丝不断回想着。
第一年,柳青丝拿着柳苍偷偷留给他的钱,和林远去了北方上大学。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的。
第二年,林远答应以后给柳青丝想要的生活,努力修学,争取保送研究生。柳青丝也一样为二人的未来奋斗着。
第三年,二人总算可以出来租房子住,房子虽然小,但容下了二人所有的甜蜜的如胶似漆的时光。
第四年,林远保送研究生成功,并直接被一家外企录用,柳青丝大学毕业后便出去找工作,打算边工作边考研。
第五年,二人在市中心租了房,林远工作蒸蒸日上,柳青丝工作却一直不稳定。
第六年,林远对柳青丝说用不着他找工作,他一个人照样能养活柳青丝。
第七年,柳青丝在家待了一年,每天除了打理家务就是看书自学,年末考过了注册会计师。也是这一年,林远应酬变多,回家次数越来越少,经常出差……
第八年,柳青丝找到了工作,林远也有了情儿……
柳青丝吸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夜里,雨停了。
林远在酒店住下,他不敢回老家。毕竟当年自己那么坚定地和父亲说:“您若不成全我们,今天我出了这个家门,就不再回头!”
然后就挨了林父的一巴掌:“小兔崽子!有本事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永远别回来!”
林远捂着半边脸,眼里含着泪花,硬是不让眼泪掉出来,最后大喊了一句:“不回来就不回来!”
林远当天就收拾了行李,拿着自己的一点积蓄出了家门。
过了两天,他才去了柳青丝家里,他脸上印子还没完全下去,但jīng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看着不远处柳青丝穿着与季节不符的长裤一瘸一拐向他走来,来到近处又qiáng忍着疼痛装作正常行走,他的心猛的揪了一下。
柳家家教严,柳青丝想必也受了不少苦,林远看着眼前人,看着他眼里担心的情绪,他本以为出柜后第一次相见二人会喜极而泣,但是没有,他只记得自己的语气异常得平静。
面前的少年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翌日清晨,柳青丝醒了还未睁眼,便下意识把手摸向身旁,然后猝然睁眼,发现自己身旁没人,这里是老家自己原来的房间。
柳青丝回老家这几天都是如此。
柳青丝扶额。
这习惯什么时候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