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从财务部回来的时候又遇见他的高中同学赵阳了,远远地看着那人奔着他来,余鱼叹了一口气。
来者不善。
果然,对方拿了一份文件过来丢给他:“帮我印一下呗老同学,八十份。”
他着重qiáng调了老同学仨字。
余鱼皱了皱眉,他虽是备用司机兼打杂的,但他的科室与赵阳的营销部相隔甚远,营销部自然也是有复印小弟,按理说大可不必这般麻烦,也难为他专程跑这么远。不过余鱼没说什么,接过了他手上的文件,走到门口处半人高的复印机影印起来。
“哎,我说,这周六崇实高中的几位聚会,你不是也在群里么,怎么不吱一声。”
余鱼眼皮都没抬:“我没时间。”
他说的是实话,他需要钱,周末不可能拿来平白蹉跎。
赵阳上下打量了几眼他,目中露了些嘲讽:“别介,咱营销部一周到底风风火火的都没说没时间。”
余鱼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忙活自己的,没再理会他。
赵阳看着他碎发底下露出的浅浅的下巴,心里有股子气,从高中开始,他便是如此,淡淡的,像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般。
那时的他成绩好,人长得……算是有那么一丢丢好看吧,女生老师都爱宠着他,他自然是从未把别人放在眼里——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如今。
想到这里,赵阳心里稍稍舒了口气。
过去都已经是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自己堂堂一京大毕业生自然是远胜于他一高中文凭的,何况如今自己待的可是汉城的龙头部门,哪里是眼前这个勤杂工可比的。
往后有的是办法治他,来日方长,不在一时。
“我赶时间,印好送到我桌上呗。”
赵阳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潇洒离去。
“哇靠!什么人这是!我们又不是他下属!凭什么?!”小孙蹭蹭蹭过来了,他从自己工位上窥得一切,心里来气,“小鱼,你也太好脾气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余鱼笑了笑:“咱们本来就是打杂的嘛,他也没说错。”
作为后勤部门,尤其是技术含量低的基层员工,难免会被其他部门看轻,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小孙恨恨的:“京大的了不起么?营销部就是一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他正待再义愤填膺说上几句,脸色一转:“诶?刚才他叫你老同学?你们不会之前还认识吧?”
“高中同学而已,好久没联系了。”余鱼不欲在这上面纠结,含混过去了,“刚张姐不是说了要把汇报材料印了么,别忘了。”
小孙腹诽良久,还是将一旁的复印机开起来了。
余鱼看着吐出来的一份又一份的白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如此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周五了。
这些天风平làng静的,戒指的事情没有再听说些什么后续了,余鱼心里稍稍放松了来,想着兴许警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等到周末两天一过,他便可以把那戒指还回去了。
到时候该想个借口还给“他”了。
虽然忧心忡忡,但想起那张温柔的脸,余鱼连心里都开始温柔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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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下班高峰期到处都是堵的,尽管A城的jiāo管部门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城市道路jiāo通疏导,但显然成效显微,打开地图app,四处都是红通通的拥堵警示,耳边一水的滴滴答答的喇叭声,叫人心生厌烦。
一番走走停停,公jiāo终于驶出了拥堵的市区,向着郊区开去了,十数分钟后,公jiāo车在一个站点停了下来。
余鱼从公jiāo车上跳了下来,环顾四周,A城著名的公园坐落在旁边,夜幕垂落,景观灯起,周围的风景甚美。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来到了这个小区。
静安公寓,这是他老板周瀚海住的高档小区。
少说他也来这儿不下百次了,自然对这里的一切熟悉的很。
只不过他来此的目的不是因为周瀚海——他是要在这边家教。
余鱼着实太需要钱了,所以趁着平日里的晚上以及周末,他都会弄些兼职来做。他最擅长的只有读书了,可他只有一个高中文凭,如何说服得了别人,在小孙的支招下,他难得地造了一回假,弄了一套假的文凭,在家教的中介网上注册了。
没想到居然被采信了,很快便有人联系他了,是个友善的高中生的妈妈,他教了那个高中生一个月,终究还是耐不住自己的巨大的愧疚心理,跟对方妈妈坦白了自己的造假,没想到对方惊讶之余居然还愿意给他机会,如此一来,余鱼更是花了诸多心血,终于让她儿子的主科成绩上了一个台阶,今年的高考,从平日里的两三百分提升到了本科线,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了手机,上面是那个阿姨发给他的信息。
“1359999XXXX……”余鱼念叨着,旋即上面又一条新信息。
“【陈姐】:小鱼,你直接联系这个号码,他就在家里,是小安爸爸的生意伙伴……他是个M籍华人,刚从M国回来,汉语会说,但不会写,你主要教他文字。”
余鱼有些担忧,手指噼里啪啦打了几行字:
“【fish】:谢谢陈姐,不过对方不介意我只是个高中文凭么?”
“【陈姐】:我那学渣儿子都换了多少个家教了,就你有办法对付他,按我说你可比那些名牌大学生好多了,阿姨对你有信心,放心去吧!”
陈姐还发了个鼓劲的表情包过来。
余鱼心里有些暖意,也给她回了个笑脸。
收了手机,他在保安亭那里跟保安说了几句,因着不知道对方房号,无法核实,保安也不肯放行,余鱼便给对方打了电话,对方很是热情:“哦,是你呀,上来吧,A座3102。”
“啊?”
“有什么问题么?”
余鱼一下子反应过来:“没,没什么,陆先生,我马上上去。”
挂了电话,余鱼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觉。
他竟是没想到他这位家教的对象居然是住在周瀚海对面。
若是星期八也就算了——周一到周天的周瀚海,余鱼只想着能离多远是多远。
但世事就是这样巧合,余鱼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驾轻就熟地走到那个熟悉的楼层,余鱼看着对面紧闭的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
他敲开了3102的门。
卡兹一声,开门的人有张阳光的脸,他与周瀚海差不多身高,但皮肤黑一点,应该是个常在户外运动的人,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有些湿漉漉的,脖子上正搭着浴巾,看见余鱼,他眼睛顿时一亮,伸出手:
“你好,我是陆识途。”
余鱼微笑着也伸出手:“我叫余鱼。”
看着对方略微疑惑的脸,余鱼有些拗口地解释:“年年有余的余,小鱼儿的鱼。”
意识到对方对汉字基本不通,余鱼不好意思地笑了:“总之,就是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
“余鱼,哈哈,真是有趣的名字。”
对方很是平易近人,三言两语把余鱼紧张的心理给遣散不少。
余鱼进了对方的家里,这边的户型跟周瀚海那边的一样,是个接近200平的舒适性大平层,但偌大的实木地板上、沙发上四处散落着纸盒与衣物,咋呼一看上去,显得凌乱的很。
陆识途已经把头发擦了半gān,把浴巾丢在一边,倒没有不好意思:“刚回国,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家政也还没请,对了,你有什么好介绍没有?”
余鱼一愣,笑了:“我没有请家政的经历,不过我可以帮你留意。”
陆识途露着白齿笑了:“那就有劳了。”
一番jiāo流,余鱼发现对方的口语十分不错,虽然还是有ABC的口音,但若是不仔细分辨,几乎就是跟国人无异了。
他对待这份兼职很是认真,在家里已经做了很多的工作,也在网上甄别了不同教材,最终帮陆识途选了一套他认为实用的教材,今天是第一次上课,余鱼打算先摸一摸他的基础。
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
陆识途显然对他的家教很满意,“林太太一直跟我夸你,当真是没有半分夸张,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余鱼脸色微红:“陆先生客气了。”
陆识途托着下巴,语带怨怪:“别老陆先生陆先生的叫,我们好歹也算是认识了——叫我识途吧。”
他想了想,眼里有着促狭:“或者叫我陆哥也行。”
陆识途真的是一个很亲和阳光的人,余鱼笑了笑,把手里的书放在桌面上怼了怼:“那你明天什么时间段有空?”
陆识途想了想:“早上十点吧。”
他看着余鱼那张清秀柔和的脸,目光有些深邃:“教到十二点,中午再一起吃个饭如何?”
“啊?”
“我刚到这儿不久,需要个向导好好给我指引熟悉一下这个城市——我可以按时间给你付费的。”
“不用不用,”余鱼连忙摆手:“我可以给你当向导,但付费就不必了,这份家教的收费已经很高了……”
余鱼很是诚实,陈姐给他介绍的学生资源很好,费用已经算是同等行情里比较高的了,他本就不好意思,区区一个小要求,怎可能再另行收费。
陆识途和煦地笑:“那就定了,明天十点,中午再一起吃个饭。”
把余鱼送出门,茶几上的手机适时的响起,上面跳动着三个字,周瀚海。
“Aaron,你终于来电话了。”陆识途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笑:“你给我安排的房子不错,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剧必备的男二粗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