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悲恸的哀嚎,猛然将户绾托回现实。透过朦胧烟雾眺望去,引魂白幡飘摇,漫天huáng纸若隐若现,凄怆徒生。丧殡仪仗队伍前后十来人,一行麻_fu孝披簇拥着四抬黑漆棺材跋路蹒跚前行,而抬棺之人却步履轻松自如。
卫封见状,撇撇zhui嘀咕道:“绾儿,我就说布农族人不讲究吧,你瞧那四个抬灵棺的壮汉,步伐凌乱不一,极不沉稳,丝毫不惧颠着棺nei遗体。都说死者为大嘛,这要落在白沙镇的丧葬习俗里,可谓对死者大不敬了。”
此时户绾已知悉金蛭蛊一事,早料想到棺nei并无遗体,只是_yi冠罢。方才出来时被宗祠偏厅的灵位绊住心思,一时没来得及向卫封说起厢_F_nei发生的事情。她扫了眼周遭,见近前无人,这才一五一十轻声向卫封道出原委。
卫封闻言,面上惊骇之色显露无疑。他自小与青云观众阁弟子为伴,奇闻佚事鬼谈怪论没少涉猎,却不曾亲眼目睹过。鲦山真是厚待他,第一次来拣了一个师妹,第二次来,靶场的雷池阵让他大开眼界,歃月凼的宗祠让他大Zhang见识,却都没有金蛭蛊来得这般震撼。户绾话音未落,他已然心急火燎折返宗祠,宛如爱看热闹的好事之人。
户绾yu离开,才恍然觉醒不论洛城或歃月凼,自己已无处可去,亦不知师父在何处安顿。在门前踌躇再三,只得决定折身回宗祠,与他们会He。
穿过拱门,一眼看到院中架着的柴堆火势凶猛,一gān人靠在墙_geng下屏住呼xi默默听着gān柴噼里啪啦的呜咽,如丧考妣。百里弥音纤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握着火把,站在柴堆前一动不动,挺拔的背影掩映在熊熊烈火中,甚是邪魅狂傲。
须臾,只见冲天的火光渐渐收敛,转而变成shen幽的蓝焰在柴堆上跳跃。与此同时从中传来古怪的嘶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令人寒毛直竖,生怕火焰即刻将化身巨蟒,朝众生吐着殷红的蛇信子。
墙_geng处众人不约而同纷纷自拱门退出,昌池道人特地经过户绾身前,不由分说把不明所以的户绾一同撵了出来。户绾被师父推搡而出,愕然回头,但见火场中除了百里弥音之外,已空无一人。虽不知大家何故突然退避三舍,然而见百里弥音如入定般纹丝不动,户绾竟觉心急如焚,不由提醒道:“师父,她还没出来,祭司她怎不出来?她还在里头做甚?”
“待患者腔膛nei的金蛭蛊尽数烧焦,其所散发的恶臭刺鼻难忍,她也呆不住的,马上便出来了。”昌池道人回答道。
户绾得知仅是恶臭难耐,并非处境危险,当下才放下心来,不再言语。卫封扫了眼户绾,若有所思。他认识户绾七年,shen知她处事素来端持淡寡从容的态度,方才急切的语气倒是头一回见。
果不其然,如昌池道人所言,不消一会百里弥音便捂着口鼻走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径直走到户绾跟前,yu言又止,gān杵了半晌才支吾道:“余下中蛊者要尽快安排活焚,刻不容缓,你的针灸麻醉法甚妙,还需......仰仗你出手相助。当年血债与他们无关,罪不可恕的只......只有我。”
户绾微微颔首,便是与百里弥音有不共D天之仇亦不会殃及无辜,何况不过举手之劳罢,当即不假思索答应下来。看着百里弥音shen不见底的眼眸,心头蓦地渗出淡淡的悲凉,没来得及想去追究她当年作的孽。户绾岂会不知她一身傲骨,遇事均不愿有求于人,能诚恳地说出那番拜托之辞,对她而言已是何其卑微的姿态。为了让中蛊者免受疼痛折磨安然上路而屈身求助,户绾不禁茫然,眼前人与当年屠戮夜向她放冷箭的nv修罗,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百里弥音。
“小百里,估摸着这会儿烧成灰烬了,差不多便着手施法渡灵归宗吧,让无知的昌老道好好瞧瞧这世道大有玄机。”李堂道长拍了拍昌池道人的臂膀,全然不顾忌金蛭蛊笼yinJ下的沉痛氛围,亢奋道:“你快去准备家伙什儿,让这帮凡夫俗子长长眼,有幸一睹百里祭司的风范,而不止仰于你的jīng奇箭术。”
户绾确实不曾目睹百里弥音行祭,当年亦不曾在坊间听闻李堂道长所抬赞的祭司风范。他既出此言,许是知道百里弥音不*持日常祭祀仪式,因而就算是她的亲随亦不曾见过。
百里弥音未搭理李堂道长的话茬,不动声色依言离开,准备作法的物事去了。虽冷冽到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可_gan受到她自nei心是敬重李堂道长的。
“李堂道长,我来帮你设法坛吧。”卫封目光炯炯自告奋勇,对此特别来劲。
道教设法坛少不得符箓、朱砂、huáng纸、八卦镜、桃木剑等物事,繁杂琐碎令人眼花缭乱。法印令牌令旗亦十分讲究,步罡踏斗假方寸地造九重天,步步有玄机。
“别,不要你献殷勤,小百里简贫寒酸,不虚设法坛,这便是她的厉害之处。”李堂道长津津乐道:“我施引魂法亦少不得香烛纸贡请祖师爷,她则轻巧,背个箭囊便可yīn阳开道,嘿嘿**自叹弗如A!”
卫封不以为然,只当李堂道长夸大其词,心想既然比茅山道法高明还修书请他前来做甚。
当百里弥音身着一袭金绣蟠螭纹黑丝锦长袍,背着箭囊携着弓出来的时候,端是一身凝聚的yīn寒气势宛如地府使者,便足以威慑众人。她yao间松松垮垮系着褐色绸带,绸带一端绑着拳头大小的铜铃铛,垂至脚踝处,随着她走动,铜铃铛便清脆悠扬响起,回dàng在宗祠nei,苍凉之_gan油然而生。
百里弥音目不斜视来到拱门外,在灰烬前驻足,伸出手,等候在此的亲随毕恭毕敬将早已准备好的灵牌递到她手中。一gān人不由自主退至墙_geng下,目不转睛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随手将死者的灵牌束在yao后,随即举起弓拉响空弦,竟跳起亘古而高shen莫测的舞蹈。步伐凌乱毫无章法,举手投足却翩若惊鸿,散发着庄严的气息,令人心生敬畏。弦音沉吟,与铜铃铛之悦耳遥相呼应,He成一曲动听冗远的旋律,含蓄古朴婉转明亮,神秘而失真,一时如同置身幻境。
须臾,户绾只觉头脑昏沉,视物模糊,竟恹恹yu睡。浑浑噩噩间,忽闻昌池道人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绾儿,快将耳朵捂上,莫要听声。”
qiáng撑起神志捂紧耳朵,片刻便醒转过来,悄悄扫了眼旁人,无一例外如自己一般láng狈,就连李堂道长亦无法幸免。
将目光投回百里弥音身上,这一看便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只见她迅速抽出三支*羽箭掷了出去,neng手后的*羽箭像是有了意识,在空中变换阵型呈三足鼎立格局,箭羽朝上于空中飞速旋转,带起一道劲风,将灰烬拢成一条活灵活现的蟠螭,绕着三支*羽箭腾跃。
紧接着yao间的绸带竟似有人拉扯般,时而松弛时而紧绷,拳头大的铜铃铛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缓缓悬浮至她齐yao处。
百里弥音猛收手,三支*羽箭戛然落回她手中,瞬间风止声消,蟠螭解体,万簌寂静。将*羽箭收入箭囊里,顺势抽出yao后的灵牌,转身一步一顿缓缓走向宗祠正厅。她的神情虔诚而庄重,铜铃铛紧随她的脚步静静在她身后漂移。一gān人目瞪口呆,直到她kua过门槛不见了身影,方如梦初醒。
“年纪轻轻有如此造诣实属罕见,单凭她驾驭*羽箭收放自如足可见其shen厚的nei息修为。我苦修全真半生且辅以活络通脉的药石助炼,亦差之千里,望尘莫及A。”昌池道人惊叹不已。
“你们可都看见灰烬具形的无角螭龙了?蛇身虎形龙相,我在山海经里看过,那是蟠螭,乃洪荒神shòu。”卫封显然已将百里弥音奉若高山,眉飞色舞道:“若说此乃nei力聚化成形,那铜铃铛却似有人捧着似的凭空吊着,定是亡灵罢,祭司真的召唤回亡灵了。”
“我们又不瞎,那么大一条神怪之物能看不见?”李堂道长没好气白了眼卫封,郁结道:“她的nei息非同一般,可化无形为有形,亦可化有形为无形,需要什么法器,随心所yu以nei力幻化即可。我要有这般nei息修为可依仗,还画甚糟心符箓,神识意念足矣。”
“蟠螭便是化无形的nei力为有形,神态威严勇猛栩栩如生,然而化有为无过于玄妙,我有些懵懂。”卫封迷惑道。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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