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冷,虚热很快降了下去,裴叙拢紧了被解开的衣服,乌白的唇微微打颤。
段宁沉察觉到了他的动静,难得铁汉柔情地安慰道:“别怕,本……我不是坏人。我这就救你出去。”
裴叙从病痛中分出了一丝的意识,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
这魔头看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
其次,“救”又是从何一说?
难道这魔头以为他是小倌么?
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他倒没觉得有被冒犯,只是觉得滑稽。
他道:“你又怎知我想要被你‘救’?”
他们越出了院墙,后面追着的是听到动静的护院。
“你是因为缺钱才会委身于这种地方的吧?我可以给你钱。”
裴叙面无表情道:“你很有钱吗?”
段宁沉挺起了胸膛,谦虚地道:“一般般,不过多养活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以前只觉得这魔头自大,现在发现他是个真傻子。
裴叙冷嘲心想。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右手握住了暗器,左手掩嘴,怎奈刚一咳,段宁沉就停下了脚步,蹲下了身,将他放在了自己腿上,握上了他冰冷的手,输入了内力。
却万万没想到,寒气在外来内力的注入下,渐渐地趋于稳定。
裴叙瞳孔微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làng。
这魔头的内力竟能够压制他的寒症!
只可惜段宁沉只注入了一点,就收了手。
但很清晰的是,他体内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
“好点了吗?”段宁沉重新将他抱了起来。
裴叙心脏因为这个重大的发现,在胸膛里砰砰直跳,几近凝结的血液在血管中都加快了流动的速度。
没有什么是比在死地看到一线生机,更令人激动的了。
今年越发凶猛的病情,让他以为自己会死在今年冬天。未曾想,竟是迎来了转机。
他按捺下了心头的震dàng,淡淡地开口道:“你想要做什么?”
段宁沉心想,美人这时候肯定很无助。他安抚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去隆宁。你知道隆宁吗?”
“不知道。”
“没事,马上你就会去那里了。隆宁可是个好地方!”
“恩。”
裴叙脾气算不上好,面对讨厌的人,尽管心中有算计,却也不会刻意地讨好。然而他敷衍的应答,在段宁沉听来,是他在青楼那种地方消磨了意志,麻木了神经。心中的恻隐更甚。
美人由他守护!
他跃身从小巷跳上了屋顶,一边道:“你放心,我与那些人不一样,不会图谋你身体的。”
裴叙:“……”
“那你为何偏偏‘救’了我?”
段宁沉一时语塞,很快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振振有辞道:“我救你的确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但这和不图谋你的身体也不冲突啊!”
“你喜欢我的容貌?”
“也不是吧。”段宁沉倒还矜持上了,“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过往我从来不信什么月老什么红线,但是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突然信了。你一定是我命定的爱人。这肯定是我们前世的缘分!”
裴叙:“……”
他只想查清这魔头的内力有什么蹊跷,对什么“月老红线”一点也没兴趣。倘若对方真的敢对他做出逾越的举动,他会让对方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
段宁沉抱着裴叙来到了他在此地歇息的客栈。
还没进门,他就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选择转身就走。
怎奈,已经晚了。
数十人从屋梁上跳了下来,将他围了起来,为首一人大喝道:“魔头,我今日定要取你项上人头!”
段宁沉盯着对方的面孔看了两秒钟,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你是李叶舟的人?”
李叶舟是武林盟主的名讳。
那人恨恨地“呸”了一声,怒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贾晨是也!魔头,你杀我全家,今日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段宁沉没杀过人全家。他的目标是一统江湖,才不会随便杀一些小杂鱼。料想这肯定又是别人栽到他身上的黑锅。
他懒得解释。
因为他不屑于去làng费无用的口舌,反正他说了别人也不信。都说债多不压身,他现在可谓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呵,本座就算是杀了你全家又如何?”
那人顿时bào怒,“魔头欺人太甚!”
说完,段宁沉就后悔了。
他下意识地出言嘲讽,却忘记自己现在怀里还抱着个人,刀剑无眼,若是将美人伤到了该怎么办?
其实为了保全美人,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赶紧撤退。
但是……
撤退肯定是不可能撤退的!
传出去岂不是他怕了这么区区一个小杂鱼?
他可是未来要一统江湖的男人,是不可以留一点黑历史的。
想着,他心中已想好了对策。
他将裴叙放在了台阶上,背朝着他,嘱咐道:“抱紧我。”
裴叙嫌弃,并不想抱。
段宁沉内力深厚,大冬天只穿了件单衣,更兼跑了这么段路,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都是汗味。
他迟疑的工夫,那贾晨已是看出了端倪,大吼道:“打魔头那姘头!”
两人:“……”
眼看着他们冲了上来,段宁沉不容他迟疑,qiáng行将他的手抓到了自己肩上,将他背了起来。
衣上已经脏了,裴叙脸色黑如锅底,并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解放了双手的段宁沉不费chuī灰之力地将这些人给撂倒了。
他没有要了这些人的性命,只是点了他们的xué道,扔到了大街上,不可一世地来了一句,“呵,以你们的身份,不配被本座杀。”
贾晨睚眦欲裂,“段宁沉!”
他们的争斗引来了巡防的官兵,听到动静,段宁沉跃身而起,离开了现场。
他打算离开这里了。
他就把杨乐逛青楼的信息告诉苏玮好了。
苏玮的意思是要他们想办法将杨乐给除了。
他们又不是傻。
仅是“贿赂”这一罪名,不足以让朝廷大动gān戈去抓捕他们。但是“杀害朝廷命官”就不一样了。
他们轻岳教的势力在江湖上虽然庞大,但与朝廷硬碰硬,那也是以卵击石。他们可无心惹火烧身。
苏玮自己蠢,叫杨乐发现了破绽,还要他们帮忙擦屁股,这又凭什么?
他们帮忙寻到了杨乐嫖jì的事情,就已经是最后的仁义尽致了。夫妻大难临头,都要各自飞呢。他们与苏玮就是单纯的金钱关系,苏玮还指望他们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以他们轻岳教的作风,苏玮连累了他们,他们不火上浇油,落井下石都是看在苏玮提供了他们诸多便利的份上了。
——不过便利马上要没了。又要想办法找下家了。
段宁沉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了背上的裴叙,又是一阵心情大好。却没想到这次还有意外收获!
杨乐想要隐瞒他嫖jì的事情,就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查他将美人掠走的事情,他也可以顺利将美人带出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