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客栈没法住了,段宁沉只得重新找一家,并专门从城东跑到了城西。
他落到了街面上。
他这背着个人的样子引来路人的侧目。
段宁沉方才在城东又是青楼掳人,又是街上斗殴,在这边无意惹人注意,便小声地道:“你要不下来走吧?”
“走不了。”
段宁沉震惊:美人身不能行,入了那种龙潭虎xué中,只能任人摆布,跑也跑不掉。难怪了!
裴叙的腿没问题,只是他的体力无法支撑他站立。
“所以你其实是……”段宁沉觉得自己是发现了真相!
以美人这身遗世独立的风骨,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庸俗的小倌。
他脑补了一场“豪门斗争中为了多分家产将残疾兄弟陷害入青楼,令其饱受身心的折磨”的大戏,还没有证实,他就气得火冒三丈。
段宁沉想了想,试探着询问道:“你是不是有兄弟?”
“恩。”
“你们关系是不是不好?”
裴叙无法摸清他的脑回路,不知道为何方才还在说行走问题,现在突然又谈起了他的兄弟。
他顺着他的话,“恩。”
果然!
“你是被迫去那种地方的吧?”
裴叙:“……”
这种时候,顺着对方的话来,就肯定没错了。
“恩。”
段宁沉想立马问他的兄弟是谁,表示自己可以替他报仇。但想了想,他们现在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就说这些似乎过于冒昧。而且还会触及美人的伤心事。
一向没规没矩,离经叛道的段宁沉难得考虑了一把人之常情,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可以让属下查美人的名字,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他的家族了!
裴叙:“易叙。”
“是哪两个字?”
“容易的易,叙述的叙。”
段宁沉默默记住,又道:“我叫段宁沉,安宁的宁,沉稳的沉。”
他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客栈,矜持地要了两间房。
他将裴叙送到了房内,替他点了暖炉,道:“我就在隔壁,你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
“恩。”
他真需要段宁沉帮助,那就真的完了。
段宁沉走后没多久,紧闭的窗户传来了轻响。
“进。”
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聂彬跃了进来。
“主上。”
他单膝跪地,将药瓶呈给了他。
裴叙接过,放入了袖袋中,“那边怎么样了?”
“杨大人在我们的人的护送下已经安然回府了。刺客已经全部解决,可以确定他们是雍王的人。”
裴叙冷笑了一声,“是听到了我掌握了元国公犯法证据的风声吧?看来他果真牵涉了其中。”
“主上,接下来该怎么做?”
“目前我大概还会跟那魔教教主一段时间。证据就捏在手里不急。”裴叙冷淡道,“我倒要看看,他还会做哪些狗急跳墙的事。”
“是。”
谈完正事,裴叙脱下了身上沾染了汗味的大氅,面露嫌弃,“将它处理了。”
“是。”
聂彬走后,裴叙脱下了衣服,躺到了chuáng上,冰冷的被窝令他不适地蹙起了眉,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汤婆子。
只是聂彬已经离去了,暗卫们大概也在屋顶,后院一类的地方,唯一能叫的人是隔壁的段宁沉。
罢了。
他熄了烛火,就着寒冷,阖上了眼。
然后他冻得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挨到外面蒙蒙亮,窗户又被敲响了。
他勉qiáng支起了身,按住了隐隐作痛的脑袋,“进来。”
依旧是聂彬。
他送了件崭新的雪白大氅来。
这条大氅在内侧花纹上与之前那件有所不同,裴叙觉得问题不大,因为就凭段宁沉那脑子,肯定发现不了差异。
他让聂彬又找了一个汤婆子来,温暖了他冰冷了一晚上的四肢。
大约卯时左右,他听到了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脚步声传来,一个放低的声音在门外道:“易叙,你醒了吗?”
裴叙:“……”
“恩。”
段宁沉推门进来,见到他披着厚重的衣服靠坐在chuáng头,面色比昨夜还要憔悴几分,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他惊讶极了,“你昨晚没睡好吗?”
过了一个多时辰,汤婆子也凉下来了,裴叙心情糟糕,懒得搭理他。
段宁沉大步上前,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掌,惊讶道:“你还冷吗?”
明明屋里有暖炉,他在这里面待了一会儿就热得不行了,更别提裴叙还穿了这么多衣服,盖着厚厚的棉被了。
想来是美人身体病弱,又在青楼那种地方饱受折磨,越发是损坏了身体的底子,段宁沉心中的恻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他运起了内力,给裴叙输入。
裴叙萎靡了一晚上的jīng神总算是一震。
这次的他仔细地注意了体内的变化。
jīng纯的阳刚内力一进入他的经脉,便如炙热的火焰般驱散了冰霜,带着勇往直前的气势,像是勇敢的兵士冲入了他的丹田。
奇怪的是,这内力没有与他本身的内力产生排斥,竟是堪称诡异地和谐融合在了一起,而寒毒果真是被那股内力给压得退了下去。
他的身体慢慢地温暖了起来。
这魔头的内力怎么会有这样的作用?
裴叙凝视着段宁沉英气的面容,抿紧了嘴唇。
段宁沉察觉了他的目光,抬起了头,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显得格外傻气。
裴叙:“……”
他挪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