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风吹雨打了一个多礼拜,身体已是到
了极限,稍一松懈,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崩裂了。病来如山倒,咳了有小半月还没好。
加之原行声又是个活得比流浪汉还糙的男人,多了个儿子生活作息肯定得调整,但原行声依旧我行我素,怎么舒坦怎么来,工作不到三更半夜肯定回不来,沈棠刚开始还每天坚持给他做晚饭,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就自己先吃,吃完收拾干净后,坐沙发上等他下班。
饶是再粗心的原行声看见沈棠耷拉着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来,mo黑给他热晚饭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怪难受的。
第二天他在“寄居蟹”调酒的时候,跟徐青青尝试着沟通了一下,“这段时间,我下午场到晚上十点吧,午夜这块儿不做了。”
徐青青把柠檬片塞嘴里嚼了两下,“有钱不赚你脑子进狗毛了?”
原行声把酒递给旁边等待多时的女顾客,并冲她勾唇一笑后,压低声音跟徐青青说,“我儿子感冒一直没好,我能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吧。”
徐青青的脸像是刚听见原行声说“我从路边捡了个小孩儿回家”那时候一样天崩地裂,半分钟后,她失声狂笑。
伸手捏了捏原行声的脸,“当爸爸了就是不一样,有责任感咯哈哈哈哈哈。”
“边儿去,待会儿还上台唱歌呢。”原行声挥开了她的手。
徐青青笑着笑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撑着下巴朝他眨了眨眼,“行声,突然想起刚遇见你那会儿,都六年多了。”
原行声在擦杯子,修长的手指拂过杯沿,将酒灌了进去。
“甭给我出阅读理解了,青青姐你想说什么呀。”尾音卖了个萌,徐青青一个白眼抡了过来。
“就想感叹一句时光飞逝,人生无常,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好端端一个迷途少年怎么就成人爸爸了。”
“好端端的迷途少年。”原行声很轻的念了一遍,笑了。
“你那会儿刚出狱时候的样子你记得不?”徐青青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空洞,迷茫,毫无生气,想死不敢死,想活活不了。”
“这么夸张?”原行声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有所指,不过没接茬,“怀念人生咱挑个空档时间,诶,我上台唱歌了,唱完就不跟你打招呼了,先回了,明儿下午过来。”
徐青青说,“我什么时候去看看你儿子?”
原行声回,“当心吓着他。”
徐青青反应过来话外有音后朝他丢了一个果核。
沈棠今天好多了,虽然还是有点咳,但能压住。原行声的家在郊区,据他说,同样的房租市中心只能租一个狗窝,而在这儿能租个两室一厅。
沈棠想,两室一厅搞得那么乱糟糟,还不如狗窝呢。
原行声把另一个堆杂物的房间整出来,沈棠就在那儿扎根筑基了,他没什么东西,原行声给他买了些新衣服,把衣柜装得满满的。又给他买了很多玩具,沈棠并不感兴趣,但他没有说,毕竟原行声是好意,他不想惹他不高兴。
最夸张的是,原行声以为小孩儿都爱吃零食,花了大几百块买的零食堆满了沈棠的书桌,过了很多天,原行声进门视察,那些东西一样都没动,除了几包饼干以外。
于是每天晚上原行声回家看他睡没睡的时候,都顺手捞走一点甜食,有时候是棒棒糖,有时候是巧克力。
第二天沈棠能在家里的各种角落看见原行声遗留的“证物”。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爸爸爱吃甜的。
头三天,沈棠每分每秒都处于缥缈无依,很不真实的状态。
睡醒后他很迷茫,在客厅看电视他会走神,半夜原行声很久不回来他会害怕。
但这些很快就被新生活带来的新鲜和兴奋给取代了。
旧生活埋藏在他记不起的精神末梢里,而新生
活每天每天都让他充满期待。
即将迎来史上最冷的春节,原行声每天回来都冻得牙齿打颤,他家里都是些“酒吧专用服”,除了穿起来模样好看以外,挡风的用处趋于为零。
沈棠看见原行声从外面进来,胡茬都结上了小冰渣,他顺手拿过沙发上的毯子一披,开了空调说,“次奥……”他没说下去,家里多了个沈棠后,他有意克制自己说脏话的频率,但有些时候没个准儿,原行声捂拳咳了咳,将话接下去,“苍了天了……冻死人。”
沈棠给他倒了杯热水,趴在沙发后面看着他。
“爸爸……”他一本正经又郑重其事的喊了一声。
原行声以为他要说正事儿,回头也认真的瞧他。
“你……”沈棠垂了垂睫毛,片刻后摇头道,“没事了。”
原行声把他拽回来,“有事儿说事儿,别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想了想改口道,“男孩儿。”
沈棠盯着他那件色彩艳丽的夹克看了会儿,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为什么不穿棉衣?你那么怕冷。”
原行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也有些无从下口。
“工作穿这个方便来钱,哎,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问什么鬼问题。”
沈棠将脑袋搁在靠垫上,在这个问题上缠住了,“为了好看吗?”
“这衣服还能好看?也就你爸爸我穿上能唬唬人,隔壁张叔穿上,肯定被人当山鸡成精了给抓起来送警察局去。”说完原行声没崩住乐了,余光瞄向身侧那缩成一团的身影,嘴角咧得更开了。
沈棠笑得一抽一抽的肩膀微微抖动,不甘心忍了好几回,还是没忍住嗤嗤嗤的笑声。
抬头的时候没收住唇边的虎牙。
原行声愣了愣,“你牙换全了吗?”
沈棠对这具身体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一无所知,只好迷茫的摇摇头。
原行声捏着他的下巴左右观望了一会儿,“应该是换完了,诶,你这虎牙很尖,像狼狗。”
沈棠mo了mo自己的牙,“虎牙是什么牙?”
原行声说,“虎牙就是咬人很疼的牙,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了,朝他脖子上来一口,保证让人终身难忘。”
沈棠用牙尖磨了磨嘴唇,又听见原行声说,“有虎牙的人笑起来可爱,这是优点,别一副委屈巴拉想拔掉的模样,有人盼着还没有呢。”
沈棠抬头又朝他笑了笑,这回牙龈都笑出来了。
“对,就是这样,你得多笑笑,不然过完年去上学人肯定排挤你。”
原行声晃晃手里的打火机,点燃夹在指尖的烟后,散了散烟灰,出去抽了个爽。
沈棠躺在沙发上,眼睛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思绪却一股脑儿跑偏了。
原行声很少会跟他聊天聊半个多小时的,平时要不就是回来吃完睡了,要不就是吃完强迫他睡觉,自己出去溜达了。
总之他俩朝夕相处了快一个月,原行声都没怎么跟他搭过话,今天是个意外,沈棠很开心,而且,听原行声的意思,他马上可以去上学了。
虽然记忆里没有学校的半点印象,但学校两个字,好像生来就有让人高兴的成分。
年关将至,寄居蟹关了门,原行声有了长达半个月的假期,头天跟沈棠去超市采购了几车年货后,他就选择在房间里闭关躺尸,一躺就是三天。
叫醒他的还不是膨胀的惰xi_ng,而是一个不速之客的电话。
原行声撂了手机,心情极度不爽的闷头大睡。
程海拿了钥匙开门,锁孔转动的声音让沈棠立刻充满戒备,他停下了在窗户的雾气上画画的手,回头警惕的看向来人。
进来的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偏yin柔,大雪天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牛仔外套,目光扫到沈棠的时候顿了一下,颇有些目中无人的样子。
原行声踢踏着拖鞋,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老张,酱油瓶我让小棠还给你们了,还没……”
“是我。”程海将钥匙放在桌上。
原行声的脚步硬生生地刹住,从睡眼惺忪到面色铁青,只用了区区一秒钟。
沈棠下意识的绷直了身体,对眼前这人的抵触心理飙升到了最高,见原行声半天沉着脸没有说话,他道,“你是谁?”
程海调笑着看向了沈棠,“我是他男……”
“滚!”原行声吼道。
沈棠从没见过原行声这么凶的模样,有些紧张的往后缩了缩,原行声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扯着男人的领子把他往外推,关门的时候安抚xi_ng地朝沈棠笑了一下。
“你好好看电视。”
咣咣砸门的声响。
程海被他揪着领子出来了,窗户没关严实,风肆虐而过,吹乱了原行声的头发。
“你这么想我啦,迫不及待想在这里,嗯?”
“滚吧。”原行声动作很大,声音却无比平静。
程海有些失望的啧啧嘴,“就这么赶我走啊?不来一炮?”
原行声把骂人的话压在舌尖底下,混着冰凉的空气囫囵吞枣咽下去了,“别他妈犯j_ia_n,在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滚,以后也别来了。”
程海并不恼火的哼了一声,带了点欠扁的味道。
“不滚,我想你了。”
原行声被他恶心到了,转头就走,程海走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就没有想过我吗?”
原行声冷漠的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程海抱着他不撒手继续说,“你不跟我联系是不是因为房间里那男的?他多大啊?你要喜欢新鲜的我可以装嫩嘛。”
话音刚落,原行声的拳头就疯狂的砸了下来,拽着他地上一撂,毫不留情的踹了好几脚,程海连人带帽滚在了垃圾桶边。
原行声上前揪住他的领口,捏着他的右肩,一点一点使劲。
程海吃痛的叫了起来,原行声松开了他,像丢垃圾一样往地上一摔,“你他妈再敢说一遍,我让你明天就死在没人的地方,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程海疼出了眼泪,但他还是适时找了个台阶下,他知道原行声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揉着肩膀撇撇嘴说,“那……里面那人是谁啊?”
原行声刚才揍他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碎玻璃,汩汩的鲜血从他指缝间流了下来,他没管,表情yin鹜的站起来,浑身像是灌满了冰渣般冒着冷气。
“他是我儿子。”原行声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最好别惹。”
作者有话要说:
虎牙:原爸爸你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吧,等我咬你。
这文因为前面养成有点小无聊,希望赶紧写到可以搞事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