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残废的少年虚弱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可汗却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雄鹰,就要冲破云霄的模样。
萧景澜在可汗的营帐中静养了半月,他不爱说话,也不嫌烦闷。
当年相国府的小少爷总要人陪着玩才高兴,可对如今的萧景澜来说,宁静就是最好的结局。
草原的夜晚很静很静,萧景澜看不到月光,也听不到声音。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忆着那些痛苦的罪孽和别离。
他想起大哥清瘦的背影,想起相国府长廊下葳蕤的光,想起诸英叡身上的鲜血,想起十年前花园石板上拖过的尸体。
可他唯独没有再去想戚无行。
十年光Yin上蒙着的那层雾气在混沌中散去,他恢复了神智,却要承受更多的苦痛和煎熬。
他清楚地明白了戚无行爱他,也清楚的知道,他恨极了戚无行。
那个蛮横自私残忍Yin毒的疯子,爱得他痛不Y_u生。
萧景澜正安静地想着,帐外却响起了纷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仓促的脚步声,有人掀开营帐,带着一身血腥煞气走到他面前。
萧景澜轻叹一声:“可汗,我提醒过您,要用我,就快些用。若是对我心存善意,早晚会被我连累而死。”
可汗却笑了一声:“小雏鹰,你在说什么?今天是我们兀烈部落一年一度的祭日,我要亲手宰杀牛羊祭祀鹰神。戚无行已经被皇命强行召回崇吾郡,你不是灾难,小雏鹰,你是草原的福星。”
萧景澜沉默了一会儿,在血腥味中不适地皱着眉。
可汗大大咧咧地把萧景澜从_On the bed_拎起来:“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鹰神大典。”
萧景澜被这个男人那样拎着,倒也不羞不恼,平静地说:“可汗,鹰神大典不可被外族人靠近玷污,你把我带去,不怕你的神明生气吗?”
可汗豪放一笑,说:“我告诉鹰神,你是我的阏氏,他很愿意接纳你。”
萧景澜叹了口气,说:“兀烈可汗的阏氏,必须是个可驯烈马,能取敌首的漠北战士。我是个外族人,又是个废物。可汗一时兴起,那我逗个闷子也就罢了,若说出这等荒唐话,有失王者分寸。”
可汗能听懂的中原话十分有限,听萧景澜这样彬彬有礼地说了一通,呆滞地愣了愣,干脆利落地说:“我听不懂。”
萧景澜:“****”
可汗把萧景澜扛起来,却没有直接扛出营帐,而是大大咧咧地把人放在了一张椅子里:“我知道,你们中原的世家子弟最好面子,你怕被我扛出去没面子。喏,我给你做了一把轮椅,你自己出去,好不好?”
萧景澜怔住了,他慢慢Mo到椅子的扶手,果然在那里Mo到了两个高高的木轮。
草原上水源不丰,很少生出高大的树木,他们也不擅木工。
可这个大大咧咧心怀不轨的兀烈可汗,竟有心给他做了一张轮椅。
中原世家子弟都好面子,可他萧景澜却自幼痴傻愚笨,直到此时双tui已废目不能视,才知道尊严是什么滋味。
萧景澜说:“可汗,你是不是把你那tao酸枣木桌椅拆了?”
兀烈可汗老脸一红,庆幸这小东西看不见,不至于让他一个草原男儿太过丢人:“你怎么知道?”
萧景澜说:“酸枣木生长及慢,是中原所有达官贵人都喜欢用的一种木料。这把椅子的扶手上雕刻着鸾鸟与瑾烟花的纹路。想来,是一百七十年前云华公主赴漠北联姻时的嫁妆吧。”
兀烈可汗挠挠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草原人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是中原人,你喜欢。”
萧景澜轻轻叹了一声,说:“可汗,萧景澜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您对我有心,我便会给您回应。来日,若戚无行再次兵临城下,做棋子也好,当盾牌也罢,我萧景澜,无怨无悔。”
可汗大喜:“萧景澜,我就说过,我会让你真心成为我的人,助我除掉戚无行。”
萧景澜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慢慢往外走,说:“可汗,我说过,我不会杀任何人,除了我自己。如果戚无行再次卷土重来,你把我交出去,可以换他退兵一次。”
可汗的脸垮下去,垂头丧气地跟在萧景澜身后,说:“你怎么就会觉得,是我被戚无行打得需要拿你来换自己一甜退路呢?”
萧景澜平静地说:“此处天气寒冷,*风从西来,可汗已经退到布格山脚下,再退,就要进空罹古城了。”
可汗长叹了一声:“谁说相国府的小公子是个废物的,你明明就是全天下第一聪明人。小雏鹰,但是你不了解我,我看中了你,就不会再送你做棋子。我要你真正臣_fu我,发自nei心的,归属于我的草原。”
萧景澜推着轮椅慢慢走在草原上,欢呼声笑闹声和草原儿nv们的歌舞声,伴随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萧景澜不明白,他问可汗:“草原部落年年进犯中原,在北关沿线烧杀抢掠,自身也死伤无数,为何不肯停手,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兀烈可汗沉默了一会儿,说:“小雏鹰,漠北不比中原,这里除了草,什么都不长。漫长的冬天会持续六个月,这六个月过后,牛羊饿死无数,草原男儿们只能去北关沿线抢些食物,才能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
萧景澜坐在夜风里,静静地听着不远处的歌声。
他慢慢俯身,纤细的手指用力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慢慢伸下去。
可汗急忙扶他:“你要做什么?”
萧景澜抓了一把泥土,慢慢在指尖捻开。
可汗疑惑地问:“你在做什么?”
萧景澜说:“水源,兀烈部落需要一个稳定丰沛的水源,养出更好的草,更肥的牛羊。如果有富裕的牛羊r和皮毛,就能去北关和中原百姓换取食物了。”
萧景澜从小不爱诗文也不爱刀剑,却偏偏对山川水流的走势变换十分有兴趣。
他写防洪论,写筑基之法,写引流之术。
如今,他既有心要助兀烈部落,与其牵扯到两军交战的折磨中,不如尽自己所能。
若他能帮兀烈部落引来水流,灌溉草原,滋养牲畜,那么兀烈部落此后便不必再拼死拼活地去抢一点口粮
。
京中权贵都爱吃牛羊之r,可京牛r质粗硬,腥味刺鼻。若能通开商路,把丰美的牛羊送入京中,便可换得大量金银粮食。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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