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同心侍奉天主,灵归於他圣所……”
女画师兰诺德的一生,跌宕起伏,她在年轻的时候失去了丈夫。她无法继承丈夫的遗产,她带著女儿离开了德文郡,在几个月之後,她的小伊丽莎白在她的怀里离开了她。
她是个能干的妇人,能胜任不少工作。但是在伦敦的喧嚣之夜後,她放弃了她原来的职务,租下了一间小工作室,展开她的艺术工作。
历经了几十年的岁月,她在七十六的高龄,蒙主宠召。
“萝丝兰诺德,将她一生奉献於
!,做!忠诚的仆人,同心同德,愿主与她同在。”
神父缓慢地将圣水沾在老妇的额头,他对著那坐在床边双手合握的悲伤男人说:“请听她述说最後的话语的话语吧。”
神父离开之後,老妇缓缓地抬起手,她的养子连忙握住了那只沾著洗不去的颜料的手,眼眶泛红地凑近她:“妈妈,请说吧。”
老妇凝视著他,慈祥地微笑,她有些费力地将她一直戴在颈项的链子拿了出来。
那是萝丝兰诺德最重视的东西──那金色链子上的坠子,以及一枚黑宝石戒指。
链坠里的,是妇人最珍视的亲人,这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与她形影不离的黑宝石戒指究竟具有什麽涵义。
她的养子曾经询问过她。
这温和的妇人只是满怀微笑地说:“这是来自恶魔的礼物。”
那时候,她年幼的养子偏偏脑袋,但是妇人并不是个幽默的人,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现在,老迈的妇人将戒指缓慢地从链子上拿下,郑重地将它交到她的养子手里。她静默地注视著那戒指上的美丽雕纹,轻声地嘱咐他的养子:“把它,和那张画放在一起……我的孩子。”
养子哽咽地轻轻点头。
这是萝丝兰诺德临终前唯一的一句话,她慢慢地将头转向窗口,静静地凝视著那从窗外透入的光辉。
女画师兰诺德有许多留世的作品,她乐於将她的心血展示给所有人。
唯有那一张画。
她将它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萝丝兰诺德几乎每天都会到那个地方,她总是长久地注视那张画,然後细细地添上几笔。她看起来并不急於完成它,或者,她对这张画,比对过去的任何作品都还要细心。
那张画,仿佛灌注了她所有的灵魂。
在三十年後的某个早晨,兰诺德终於完成了它。
她不断地流泪,手里紧握著那一枚老旧的戒指,慢慢地用白色颜料,为她的画添上最後的一抹光芒。
她刚成年的养子站在门口,他看著他的母亲。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枚戒指,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养母的泪水。
“妈妈……”
在萝丝兰诺德慢慢地闭上眼时,她的养子发出了嘶哑的呼唤声。
妇人带著微笑离去,没有人知道她在临终前回忆些什麽。
也许有她的丈夫、她的小伊丽莎白,或者……是存在她过去的梦中,那一对恍如恶魔的天使。
这是萝丝夫人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她无法入眠。她缓慢地走到了她的画室,就如同过往的每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静默地看著那一幅始终无法完成的画。
那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但是她却从没有遗忘它。
她失神抚mo著那幅画,在那时候,她仿佛还能听见青年的声音。
萝丝太太。
我可敬的女士。
那甜美的、悦耳的声音……
这时候,她的手心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萝丝兰诺德猛地睁开眼,她侧过了头。
她没有来得及看清,但是原本紧闭的窗户敞开著,随著微风轻轻地摇晃。
萝丝夫人定睛地瞧著那个方向,黑夜之中,她仿若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黑色莹亮的发丝几乎要融入黑暗之中,那远处的影子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勾住了他身旁比他高大的身影。他身旁的男人拿著手杖,亲昵地揽著他的肩,银色的美丽发丝整齐地束在身後。
艾维斯摩尔……先生……
这温和的老夫人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那远处的身影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
他慢慢地回过了头。
“……!”
萝丝兰诺德睁开了眼。
她从椅子上慢慢地坐了起来,她怔怔地静坐了一会儿,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连忙转过头看向窗户。
窗口紧闭著。
妇人垂下了眼,发出了一声轻叹。
然而,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什麽东西滚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妇人顿住了,她弯下腰,慢慢地将地上那一枚戒指给捡起。
那一刻,她的双肩轻颤。
萝丝夫人的养子为她念著悼词,然後慢慢地在她的墓前放上鲜花。
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瞧见了那正在走往这里的青年。
青年有著一头黑色短发,他的穿著正式,看起来很年轻,容貌出众。他的手里拿著一束蓝玫瑰。
这是兰诺德先生第一次瞧见蓝玫瑰,但是他对青年感到更加好奇。
他礼貌地和青年握了一下手。
“很抱歉我没办法出席葬礼。”青年的声音清脆悦耳,他的眼珠如同黑色宝石般剔透:“萝丝太太……是我很感激的朋友。”
兰诺德先生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有这麽年轻的朋友,他想,那也许是女画师兰诺德的画迷。
在青年离去之前,他友好地问道:“怎麽称呼你,先生?”
青年戴回了他的帽子,他微笑地看向兰诺德先生,那拿著手杖的优美姿态,仿若上世纪的贵族绅士。
“艾维斯摩尔柏金,你可以称呼我艾尔,兰诺德先生。”
那是兰诺德先生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他。
他在他之後发行的书册里,除了提到他的养母之外,也提到了这神秘的黑发青年,还有他放在墓前的蓝色玫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