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不吭声的可爱,猜猜吱吱干啥啦~
聂振宏是真有一瞬间后悔自己刚报了个成本价。
小伙子这不是挺舍得花钱的吗?他在这好心替人节约,结果人转眼就花出去了。到头来,亏的好像只有他自己?
他倒不缺这几块钱的利润,只是感觉白瞎了自己一片好心。
于是聂振宏也没再管林知到底要干嘛了,重新坐下身完成自己的活。
只是等他将粘好的鞋放在钉拐子上晾晒时,眼前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递给他一张湿巾。
“谢谢,不用。”
聂振宏没接,低头自顾自地把刚才用的工具一一收拾进盒子里。
林知直视着男人沾着油污和胶渍的十根手指,又拿着湿巾举了一会儿。
直到看见聂振宏收拾完,直接端起碗把刚才隔壁老板娘盛的玉米汁一饮而尽后,才默默收回了手。
他认真把那张没用过的湿巾重新叠好,塞回了湿巾袋里。
等慢吞吞啃完了整根玉米棒,才又扯出来,仔细把十根手指重新又擦了一遍。
聂振宏没再和这位年轻客人攀谈。
他这人脾气说好也好,说坏也坏。看得顺眼的人,怎么折腾他都无所谓,但一旦不顺眼了,他就懒得给好脸色。
他坐在门口把剩下的半根烟抽完了,又拖着瘸腿去街对面的面馆要了二两抄手当早午饭。
等吃完了踱步回来,就告诉林知可以付钱走人了。
一直乖乖坐在铺子里等胶干的林知,似乎并没有半点察觉和奇怪聂振宏态度的变化。他只认真把鞋穿好了,在地上跺了两下,就老实地掏出钱递给聂振宏。
走出铺子前,他还十分有礼貌地和聂振宏道了声谢,向他和隔壁老板娘说了声再见。
“啧啧,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太撑展咯!”
张翠芳倚在自家烟柜边上,跟聂振宏感叹道。
‘撑展’是西南这边的方言,意思是夸人气质齐整周正。聂振宏还真很少听见张翠芳这么夸人,毕竟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对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根知底的,很多人私下的德行她都能知道一二,提起来满是嫌弃。
“嗯。”
聂振宏没什么兴趣窥探陌生人的隐私,便随意敷衍了张姐一声。
他只是从刚才林知的言行举止里感觉到,那位客人并不像常和人打交道的样子。
“姐,买按摩仪吗?厂家直销,只要199!”
两人说话间,一个梳着油背头的年轻人正捧着手里的东西从街头一路游走过来。他脸上挂着笑,遇见一家店铺就进去问一次,身上的大背包把他整个人都压得往前佝偻着。
“哥,买一个吧?平时待在脖子上,自动按摩,可舒服了!”
年轻的销售走到两人面前停下,兜售着自家的产品。
聂振宏对他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张翠芳也摇头,好心多冲那销售说了一句。
“你在这儿卖不出去的!”
她扬起下巴往东边指了指,“去前面那条街嘛,那头新开发了两个楼盘,有钱人多些。”
那销售刚在这附近走了一大圈,一台仪器没卖出去,本来都有些沮丧了。一听张翠芳给他指路,眼睛里又重新焕发出亮光。
“嗳!谢谢姐!”
他背挺直了几分,重新整了整肩带,又扛着背上的大包朝出发了。
“一百九十九……我天天晚上回去给我家老太婆捶背,咋没见哪个人给我一分钱喃?!”
张翠芳顺着那销售的话感叹了两句。
“不过……”她又发散思维道,“要是刚才补鞋那小伙子来卖,我怕是还可以考虑下!”
这话说得,让聂振宏有些好笑。这算是‘看脸的世界’吗?
只不过聂振宏并没有做出和张翠芳一样的判断。
他打了个哈欠,丢下一句让张翠芳不解的话,便回铺子里睡午觉了——
“他恐怕不适合做这种工作。”
*
聂振宏的这句话,在半个多月后,得到了验证。
那是个周末,他一个熟客提前约了他早上来取修复打蜡的靴子。聂振宏只得大清早爬起来,九点不到就开铺子门了。
隔壁仍然是王金宝在守店,见他这么早来,还特稀奇的问今天太阳是不是西边出了。
聂振宏无语地多买了个包子堵他的嘴,这才换来片刻安宁。
“这日子过得恁是快,咋又到月初了!”
有个客人来买烟,王金宝掏出记账本记了一笔之后,便拿起计算机叭叭按,“又他娘的该交房租了。”
聂振宏把最后一口包子咽进肚,抽了张纸抹嘴,“这不每个月固定事项吗,你早该习惯了。”
“嗐,进钱可以习惯,这从自己包里掏钱出来,哪儿能习惯得了?!”
王金宝家里的财政大权,无疑是交给他老婆张翠芳在管的。铺子里的生意他们有专门的记账,王金宝动不得,每个月兜里钱最多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他老婆让他拿钱交房租时了。
其余时候,他只有几百块打麻将的私房钱。
还常常输得剩不下多少。
“说起来,我们那个房东,也不晓得咋想的。去年把房子交给中介了,自己管都不管,让我打钱都给中介打!”
王金宝说来就一肚子气,“那个中介也是个心黑的,隔半年就说要涨一次房租!想钱想疯了吗!?”
聂振宏理解地拍了拍王金宝的肩。
他这鞋铺也是租的,只不过房东是一位退了休的老教师,就跟他住在同一幢里,人很好。这么几年了,都没涨过房租,搞得聂振宏挺不好意思的,逢年过节都拎着些瓜果送给老大爷,聊表一点心意。
这附近的铺面当年都卖得很便宜。聂振宏那时有钱,却也只随手置办了一间落脚的屋,没想到后来生意出事,其他的家产都拿去抵当了,只剩下这么个老城区的房子。
也算是运气好,没有走到山穷水尽。
两个人在店门口聊了会儿天,聂振宏等的客人就到了。
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帆布鞋蹦蹦跳跳的过来,到店里就把自己脚上的鞋脱了,换上聂振宏打理好的宛如全新的小皮靴。
“又放我这儿?”
聂振宏指着她那双被脱下的帆布鞋道。
“嗯嗯!”小姑娘梳了个马尾辫,一点头,长发就在脑后晃悠,看起来青春又活泼。
“聂叔叔,千万藏好,别让我妈看见呀!”她双手合十,冲聂振宏作揖,“我下午回来换!”
两人这对话像是发生过很多次了,聂振宏也没多说,只是趁小女孩走之前多说了句。
“我说知乐啊,你可别早恋。要不你妈得打死你。”他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顺便……怕是要把我这店给拆咯。”
“噗!”
潘知乐被聂振宏夸张的话逗笑了,但想到自家老妈的脾性,那笑又收敛了回去。
“放心吧聂叔叔,”她冲聂振宏拍胸脯保证,“我是去做正事的!不早恋!”
说完,她就蹦下台阶跑远了。
徒留聂振宏在原地无奈地摇摇头,把那双已经被他补了好几次胶的帆布鞋拨进货架底下藏好,没把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
早晨八九点的老社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上班族们匆匆穿梭过街道去挤公交,起得早的老年人们已经打完了太极拳,正拎着菜篮子在周围散着晨步。而在外摆摊的各类商贩,也早就在街道两旁占好了位置,吆喝着参与进城市初醒的喧嚣中。
“老王,出来搬货!”
这时,一大早去批发市场进货的张翠芳也骑着三轮车回来了。她利落的跳下车,招呼自家老公做事。
“开春了,我多进了几件啤酒,你一会儿拿去冻上。”
两口子一边搬东西,一边说着话。
没说两句,张翠芳忽然想起昨儿自己交代的事,“诶对了,房租你交了没?”
“还有,我让你问问那小赵,咱下个月合同到期之后能不能签长约,他咋回复?”
“今年大家生意都不好做,他该给咱降价了吧!他说降几成?”
张翠芳是个急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总是噼里啪啦一堆话砸下来,让人应接不暇。
王金宝吭哧吭哧搬了两箱酒进去,才等到自己说话的缝隙。
“老婆,我还没来得及交呢!”
“……”张翠芳感觉自己早晚一天要被自己老公给气死。
“叫你做啥都做不好!”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准备自己直接打电话联系人谈谈。结果刚一抬眼,发现说曹操曹操到。
“哎,小赵!”
她冲从路口走过来的一个人打招呼,“你过来收房租啊?正好,张姐有点事跟你商量!”
那人看上去三十出头,头发三七分,白色的西装配了个红色领带,长得虽然平平无奇,但凭着这身衣着打扮,走在路上还是十分显眼的。
“张姐,一会儿行不?我这找人呢。”赵有房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冲张翠芳摆了摆手。
“行行行,你先忙。”
张翠芳也不急,继续抹起袖子搬自家的货。只心里生出点奇怪,平时总笑脸迎人的赵主管,咋今儿脸色这么差?
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