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寒冬,大学纷飞。看守经阁的师叔应老友之邀,去往昆仑品茶。一时间,经阁无人看顾。几位师尊商议之下,决定由入门满五年的弟子夜夜轮流值守。
终南派的经阁设在映旭峰上的塔楼,远离三清殿及众人聚居之处,须走过一条长长的铁索悬桥方能到达。
他犹记得第一次踏上悬桥时的_gan受,脚下云海苍茫,绝壁万仞,Xiong膛里的心不由自主跟著脚下的木板一起晃*起来。死死抓著铁索,他迟迟不敢再踏出第二步,生怕稍一用力,腐朽的木板就会带著他一起跌落shen渊。是师兄回过头,牵著他的手,骗著哄著强拽著,护著他一路从山崖的这头走到那头。
这让其他师兄取笑了他很久。他瞪圆眼,挺直yao杆,两手抱Xiong,老实不客气地反驳:「别以为我不知道,师父告诉我,你们第一回走那桥时,还Niaoku子呢。」一众师兄摸摸鼻子,自此再无二话。
师兄坐在他身旁,揽过他的肩,捏捏他的脸,笑得张狂不可一世:「我的小师弟长大喽!」
冬夜酷寒,众人都不愿顶著风雪去守夜,尤其半路还要经过那座看著就心惊r跳的悬桥。何况,经阁偏远,漫漫长夜,风急雪狂,谁知道夜里会发生什麽?师兄却表现得颇有兴趣,白日里时常见他站在桥这头摸著下巴对塔楼若有所思。
旁人见势,争先恐後要把这苦差推给他。他竟毫不推拒,一口就应承下来。全然没有往日j明算计的*诈模样。
韩觇在边上看傻了眼。他侧过脸,眉峰一抬,zhui角一咧,长长的胳膊熟门熟路搭上他的肩,整个把他圈进怀里:「小师弟,你一定不忍心让师兄独守断崖的,对吧?」
「我**」韩觇想说,你自己找来的事,与我何干?
他一把把他搂得更紧,俊朗标致的面孔凑得一近再近,眼看就要撞上他的鼻尖:「小师弟,平日里,师兄最疼的是谁?你怎麽能够**」
薄脸皮的小师弟「唰──」一下红了脸,晕晕乎乎,迷迷瞪瞪,把糊成一团的脑袋点下。
於是那个冬天的夜晚,他有泰半时间是和师兄一同在经阁的火炉旁度过的。距离他第一次走悬桥时,早已过了几番春秋。再度踏上那块飘忽的破木板,打著灯笼走在前头的师兄忽然停住了脚,转身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怕。」他倔强地要把手抽开,眼中几许恼怒。
师兄不理他的挣扎,执意将手指ca进他的指缝里。
「我的小师弟长大了。」他说。却不是往日在众人面前的炫耀与夸大。他微笑著看他,几分_gan慨,几分喟歎。
韩觇倏地愣住了,别扭地挪开眼,不敢看他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一个又一个夜晚,他任由他牵著,在万丈高空中悠悠来去。脚踩云端,刹那间错以为到了天上仙境。走到半途,前後都是一片空茫,山风吹得铁索「哗哗」作响,脚下的木板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吱呀」的shen_y。他牢牢抓著师兄的手,此时此刻,唯有师兄的手是坚定的,温暖宽大,抚慰著他同悬桥一样遥遥yu坠的心。
彼时,他执著地相信,他们会如此这般一起走下去。无论雨雪肆_N_,无论绝谷高崖。师兄都会牵著他,带他一路前行。
经阁中藏书无数。师兄告诉他,但凡道家论作,无论只字片语。这里俱有所存。他对那些泛黄的古卷没什麽兴趣。白天听师父讲经就已听得头昏脑*。随手翻看两眼,他就偎著火炉沈沈睡去。一觉醒来,窗外漆黑一片,桌上的烛火已烧去半截。师兄却还捧著那腐朽的竹简看得浑然忘我。
经阁里压_geng不是其他师兄口中说得那麽寒冷。师兄早早就往楼中运了不少炭火。巨大的火炉被挪到屋子中间,烧得_F_中温暖如春,比他平日的住所舒_fu。听著窗外吼哮的风声,他歪著头,看师兄被炉火映红的脸,看著看著,看得入神。
察觉他的注视,师兄从竹简里抬起眼:「小道士,我是妖怪。你家师兄已经被我吃了。现在轮到你了。」
他作势要扑,他裹著棉被「咯咯」地笑。笑著笑著,再度睡去。梦里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若说前尘种种,有何留恋之处?也许就是这经阁中只属於他们两人的冬夜。闻著淡淡的墨香,烤著炉火,听著风声,yi_ye又yi_ye,安宁温暖,静好如画。
那年冬季临近尾声时,库_F_里丢了一只紫金香炉。那是承自上古的遗物。炉壁上扭曲的铭文说得分明──取自昆仑,铸於蓬莱,收於终南。韩觇曾经听师兄们闲谈时提到过它。据说,此物有神通,运气打坐时,点燃炉nei的熏香,会有事半功倍之效。於修行人而言,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人们在库_F_上下搜了个遍,却还是寻不见这只香炉。掌教闻讯而来,脸色甚凝重。师伯师叔们也个个表情肃穆。库_F_同样在悬桥另一端,冬夜寒苦,崖高万丈,外人轻易进不去。师兄弟们私下议论,皆说恐怕是出了nei贼。韩觇辈分最低,独自一个人*在角落里,含含糊糊听他们说得煞有介事:「一定是咱们里头的人偷的。有了法器辅助,功力一日千里。到时候,别说什麽金云子,终南上下都是手下败将。」
无心听得这一句,心头莫名一跳。他想起在经阁守夜时,第二天一早总会闻到一gu异香。师兄告诉他是梅花的冷香。可是,映旭峰上压_geng没有梅树。
那晚,经阁之nei,照旧炉火通红。他用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如往常般闭上眼。被子下的手却用力抠著手背,告诫自己不要睡去。半晌过後,几声轻微的响动,熟悉的异香幽幽钻入鼻中,似檀非檀,似麝非麝,闻之但觉心神宁和,顷刻间便如忘我之境。
他霍然睁开眼,师兄正闭目打坐,膝下放著那卷他时常翻看的古简,古简旁是一只小巧j致的香炉。
他傻傻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这一生都不曾有这般漫长。师兄结束了T息,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他圆睁的双眸。
「师兄,这香炉哪儿来的?」惶惶然,仿佛做错事的是他,他开口相问,语气如路上的青烟般飘渺。
那样能说会道的师兄,刹那间,除了一双躲闪的眼,竟答不了他一个字。
他顿时明白了,任凭屋中央的火炉把炉壁烧得滚烫,却依旧觉得周身冰冷彻骨。
「我**我不甘心。终南上下,为什麽就单把一个金云子捧上了天?天资过人又怎样?难道後天的勤勉就不能弥补吗?同为终南子弟,你我为什麽就必定要一生一世屈居於人下?」师兄扑上来,隔著厚厚的棉被牢牢抓住他的肩,「小师弟,师兄不是有意的。只是这tao心法我实在参不透,三天,不,两天,两天後,悟通了心法我就把它放回去。旁人只道是谁把香炉挪了地方,绝对不会疑心的你我身上。小师弟,你听我的,就两天!」
韩觇脑中混沌了,只能愣愣地看著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虽顽劣狂傲却也温柔体贴的师兄吗?他半张开zhui,喉咙中紧得发不出半点音节。屋外,风声贯耳。
两天,又两天,再两天,师兄总说他明日就还。明日复明日,古简上的心法依旧晦涩shen奥。物是死的,传得再神乎其神,终究增益有限,不过是个物件而已。
掌教的面容一日暗过一日,执掌刑律的长老提议,要彻查严办。师门之nei,风声鹤唳。
他站在人群外听师兄们议论,也许再过两天,就要开始搜查弟子们的寝室,边边角角一概不曾放过。这其中既有他们的居所,自然也包括经阁。躲不过去的,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要有人做个交代。
抬起头,他茫然地寻找著师兄的身影。师兄就站在议论人群的正中央,高谈阔论,谈笑风生,浑然无事一般。只是自始至终,他都逃避著韩蝉的注视。
又忍了三天,他去找了师父。师父带他去找了掌教。_F_里站了一屋子人。掌教低头问他,香炉在哪儿?
韩觇有好一阵没有回过神来,脑海里空空的,鼻腔里似乎还残留夜里的异香。
「丢了。」他听自己说道。
谁都不信。於是挨个有人来问他,好言相劝的,厉声呵斥的,软硬兼施。
「丢了。」他一口咬定。其余便不再多说一字。
依终南律,贼盗者耻,与羞辱师门同罪,断一指,逐出师门。
那天,下过冬日最後一场雪,他软泥一般任由自己被拖出山门,扔在石阶之下。不顾一身碎雪,他挣扎著仰起头,回望那扇徐徐关上的大门最後一眼,须发皆白的掌教,眼角含泪的师父,目无下尘的金云子**独独让视线在师兄身上停留半分。
是师兄救了他,没有师兄就没他。韩觇告诉自己。
三年,他平平静静定居在终南山下的村落里。那一世,除了终南,他从未去过任何地方。有时,站在旧篱笆围就的小院里举目远眺,烟霞游走,峰峦叠聚,依旧那般熟悉又遥远。
师兄时常来看他。往昔他只知道师兄常常会偷溜下山,却不知道,师兄对山下的一切会如此熟稔。就连他落脚的屋子也是师兄替他找的。不过,後来,渐渐地,师兄就来得少了。不过每次来,师兄总会一如既往挨到他身边,揽他的肩,捏他的脸,跟他说话,逗他开心。
虽然被逐出师门,韩觇照旧茹素简居,天天练习著修行心法。师兄尽责地指点他,教他师父新授的课业。短暂的欢笑可以令他忘记很多事,比如,那只香炉在哪儿?比如,师兄你为什麽不问我这麽做的理由?比如,村民们对他的窃窃私语。
刚开始,人们把他当做投亲不成的异乡人。过了段日子,有终南弟子下山采办杂物,在路上遇见了他。於是,终南弃徒的身份大白於天下。原先热情亲切的村民就同他疏远了,慢慢不再往来。
「从前我就说他古怪,除了他那个师兄,对谁都不理不睬的。要不怎麽说,不叫的狗最会咬人呢,原来是窝藏了这样的心思。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修行人,我呸!一肚子污水祸心。我说过什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还真说著了。他怎麽还好意思住在这儿?是我,早躲得远远的。」
两个穿著道袍的年轻道子一路嘀嘀咕咕,从村间的小道上走过。韩觇走在他们前头,听著他们不算小声的闲聊,如芒刺背。不自觉扯了扯_yi袖,将右手盖住。
时间越久,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无法克制。他的脑海里总会蹦出那年冬夜,师兄在经阁里捧著竹简看得忘我的情形:「师兄,那tao心法你练成了吗?」
侃侃而谈的师兄顿住了,脸上忽青忽白,掠过无数情绪。最後,他勉强笑道:「骗人的东西,我早就不练了。那时候,我也是鬼迷心窍。」
再往下,就该说到那只香炉了。师兄说不下去,视线东起西落,狼狈地躲避著他和他的右手。韩觇心头的滋味难以形容,牵强地咧开zhui,僵硬地回答道:「是吗?呵呵**那也好**呵呵**」
那以後,师兄就不来了。
倒是其他终南弟子一反常态地同他tao起近乎来。下山路过村子,他们总会停下来,站在院边矮矮的篱笆墙外跟他打招呼。有一次,几个韩觇从未见过的小道童甚至乐呵呵地冲他叫「师兄」。
韩觇受宠若惊,当下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熟知过往的师兄弟们也愣住了,拉起道童的手,催促著他们快走。
他们跟他寒暄时,每每有意无意地提到师兄:「他没来找过你吗?一次都没有?」
韩觇狐疑:「他在山上。没有师尊法旨,偷偷下山是要挨罚的。」
他们就不说话了,草草地结束话题,快步离去。
韩觇心头没来由又是一跳,脑中纷纷乱乱,却怎麽也理不出头绪。
不久,午夜,万籁俱静。浑身是血的师兄跌跌撞撞冲进他的小院里。韩觇慌张地去扶他,一拉之下,骇得心胆俱裂。那个高过他整整一头的魁伟师兄,居然瘦得臂如枯柴。忍不住将他搀到门前仔细观察,只见师兄脸颊凹陷,脸色蜡黄,浑身上下枯得只剩一具骨架。韩觇险险认不出他:「师兄,你**」
奄奄一息的师兄无力说话,_chicken_爪般瘦得恐怖的手却死死抓著他的肩膀,尖长的指甲刺破了_yi袖,抠进他的r里:「小师弟,救我**」
喧嚣声由远及近,他抬头再次远眺终南山。苍蓝色的夜幕下,不见了白日里烟波浩渺的云海,漫山遍野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印象中,师门从未有过这般举动。
「出什麽事了?他们是来找你的?」他不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哼,果然被我料到了。你们是一夥的。」回答他的人是谁,韩觇认不出来。可他记得这个声音。那日,村道上,正是他走在他身後,一路冷嘲热讽。这些天来,也正是他频频跑来,探问师兄的行踪。
「依终南律,偷习禁术者以欺师灭祖论,杀无赦。」
喧喧嚷嚷的杂声充斥著他的耳朵,寒蝉听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还不快把偷来的东西交出来!」
一支支火把连接成片,汇成一片刺目的火海。火光晃花了韩觇的眼睛:「我没有。」他直觉地为自己申辩。
回答他的是阵阵哄笑声:「你没有?你没有怎麽会在这儿?你的手指又去哪儿了?」
「我**」他语塞,挫败地低下头。师兄躺在他怀里,Xiong口汩汩的血流和不断B来的火光一起模糊了他的双眼。
「师弟是个贼,师兄也是贼。啧啧,今日若不清理了你们这两个叛逆,我终南一脉的清誉何存?我终南派又有何颜面立足於世?」
哄声四起,应者如云。浩大的声势生生将他低垂的头颅压得更低。
「我不是,师兄也不是。我要见掌教。」他低低坚持。
可是,谁也听不见。
「逆徒」、「败类」、「引狼入室」**种种辱骂同他们手中的火把一样熊熊燃烧著。
他们步步B近,韩觇瞪视著他们手中出鞘的长剑,剑尖在火光的照j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师兄抓得他的臂膀好疼,他们轻鄙的目光如刀刃般锐利,他们的话语、他们的不屑、他们的不分青红皂白**气血奔涌,青筋暴起,他愤然抓起地上师兄的佩剑**
然後,韩觇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最後的记忆,停留在那片不见尽头的火海**
傅长亭赶到时,韩觇已经在石亭下睡著了。今夜的箫声格外悲戚,停停顿顿,断断续续,幽幽地唤醒静思中的他。他追著箫声一路飞奔,游丝般纤细的曲T却在半路就戛然而止。
道者放低足音,轻轻走到他身边。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竹箫被漫不经心地仍在一旁,鬼魅的手里还恋恋不舍地抓著一只白瓷酒杯,杯中空无一物。
他压_geng就不能喝酒,傅长亭记得,他光喝一杯就会脸红。
「师兄**」一声低歎,幽幽出自醉鬼的口中。
摇一摇头,道者伸手,想要从他的指间把酒杯抽走。苍白的手指倏然一动,松开了瓷杯,却如藤蔓般缠上了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食指的第一节。
「你来了。」韩觇睁开眼,颊上被酒气染上了几许嫣红的色彩。
「嗯。」木讷的道士点点头。
韩觇的视线停留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上,喝醉了的他像个好奇的孩子,用麽指和食指小心地捏了捏道者的指腹,过後,又用自己的指贴在其上缓缓厮磨。
鬼魅的手是冰冷的,毫无温度可言。他饶有兴致地挨个在傅长亭的手指上弹拨著。冰冰凉凉的触觉偶尔划过道者的掌心,就像终南山间的雪花。
他是真的醉了。傅长亭暗想。否则,这鬼早诡笑著把他的手指拗断。撩袍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他放松右手,任由韩觇翻来覆去在他的手心和手背上画著圈。醉鬼的脸上浮现著一丝恍惚的笑,脸上笑吟吟的,却始终不再说话。
傅长亭看到,倾倒的酒壶边有一把用木头削制的小刀,这是孩子的玩具,用料虽简单,做工却异常仔细j湛,从刀尖至刀柄,不见一_geng木刺:「你做的?」
道者大胆猜测,心头几分讶异。
「嗯。」韩觇漫不经心地答道。拨弄著道者细长的手指,他似乎对道者温热的手掌入了迷,晃悠悠抬起头,随口道,「我还做了很多。」
不知是因他难见的huan_yu笑容,还是惊讶於他灵巧的手工,傅长亭看著手中的j巧玩具,心间不禁连连赞许。见他伸直臂膀,伏在桌上又要抓酒杯,赶忙右手使劲,一把攥著他的手,又将他拉了回来:「别喝了。」
醉鬼听话地收回手,扭过头,对著他的眼睛定定地看。彼此俱是无言。韩觇缓缓勾起唇,眼一眨,眸光一闪,出手如电,出其不意从傅长亭的手中把木刀抢过,随手一掷,「咚」一声抛入湖中。
「你**」傅长亭大是意外,待要再出手去夺,却早已来不及。只能不解地回头看向一脸无辜的醉鬼。
「生气了?」烂醉的鬼魅浑然不在意他脸上的愤懑,纠缠在他指间的手指反而越加大胆地攀上他棱角分明的脸,「木道士,你心疼了?」
指尖刮过刚毅的下巴,贴著紧紧He拢的_yi领慢慢下滑,最後,点上了傅长亭的Xiong膛。剧烈的头痛B得韩觇不得不闭上眼,透过他的_yi衫,薄薄的皮r底下汩汩流淌的血脉与用力的心跳无不撼动著他的手指:「木道士,这里,会疼吗?」
手指再进一寸,灼热的温度顺著指尖传递到他空无一物的Xiong腔里。手指倏然一紧,傅长亭握住了他的手,也阻止了他想要再刺入半分的渴望。
「会。」抓著韩觇的手,道者沈声答道。
眯起眼,韩觇仰著头,努力许久才将飘忽的视线对上他shen沈的眼。天边皎洁的月光倒映在傅长亭的眼瞳里,粼粼如同脚边的霖湖。韩觇依稀从那里头看到了一个神色迷惘的自己:「可我不会了。」
歎惜著,他用左手指向自己的Xiong膛:「这里,什麽都没有了,所以,也不会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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