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日皇上又来皇后寝宫，寻到些半成品的褂子，有三四件，都没有缝完，有的线头还裸露在外面。
它们被塞到柜子中，还拿被子压住，要不是露出一个角，很难被发现。
衣服用的都是名贵布料，皇上翻来覆去不知所以然。
等皇后端来莲子羹回来，看到桌子上的褂子，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皇上半倚在座位上，嘴角含笑：「皇后，这些是什么？」
皇后把羹放到皇上面前，摸着那几件褂子，声音很小：「上次陛下来，缝制的衣服不合身，臣妾就想着多练练，给陛下缝制件合体大方的衣服，但实在手太笨，这些都是失败品。」
皇上：「你藏那么隐蔽秘做什么？」
皇后：「臣妾本想让人扔掉，可被宫女看到又怕笑话臣妾不会女工，就只好先自己藏起来。」
皇上一件件摊开，确实惨不忍睹，有的两条袖子长短不一，有的走线歪歪斜斜，有的扣子都缝得摇摇欲坠。
他忍住笑说：「不会就不会，你这双手，是做这个的吗？」
皇上一把握住皇后的手，突然愣住。
皇后的手指尖，被扎了很多小口。
「这……」皇上抚摸她的手，想象着皇后针刺破指尖流出血的样子，心疼不已。
皇后却不在意：「陛下，这都不碍事，不算什么的。」
皇上：「不，你对朕用心，这就是大事。」
02
皇后请皇上先喝下羹，把残次品的褂子叠好，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然后问皇上：「陛下，为什么是我？」
皇上：「什么意思？」
皇后：「为什么选我为皇后呢？，不能歌善舞，不精通女红，不文采斐然，不……」
皇上打断她的话：「要这样是别人这么说你，朕早就叫人拉住出去打上五十大棍。」
皇后：「可是臣妾和其他女子相比，这居家的本事确实要逊色。」
皇上：「那皇后，你觉得惭愧吗？」
皇后微微发愣，随即摇头：「当然不，臣妾只是替陛下觉得惋惜。」
皇上：「朕想看歌舞，想做文章，自有舞女大臣，何须一定要你来做？和你在一起，朕觉得开心放松。别人的好，其他人也能给，你的好，别人给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说：「你我自相识以来也有不少年月，朕的心思你该知道。下次再质疑朕的眼光，朕也要罚你。」
皇后低头认错：「臣妾不敢了，陛下目光如炬、慧眼识人、英明神武，选了如此贤惠能干的皇后。」
皇上：「这个……也不用夸自己这么狠吧。」
两个人都开怀而笑。
03
皇上安慰皇后：「朕知道你是一番好意，看了你的手还是觉得于心不忍，这褂子不如就别再做了。」
皇后：「陛下是在怀疑我根本做不出合身的出来。」
皇上：「这个，当然不是啊。」
皇后：「就是。」
皇上：「有那么一点点是。」
皇后：「明明有很多是。」
皇上：「朕就是心疼，怎么就被说成了质疑？。」
皇后：「可陛下一副很嫌弃的表情啊。」
皇上：「有吗？，这是很关心的表情。」
他想了想说：「不过，从头做件新褂子确实太难了，你小时候没学过，在宫里也不好意思找被人教，做不出来也是也是正常。」
皇后：「陛下果然不相信，万一臣妾能做出来呢？」
皇上：「你要是能做出来……朕像你一样，也做一件以往没做过的事。」
皇后：「那是？」
皇上：「做饭。」
皇后掩口一笑，笑容让皇上有些发毛。
没等他说话，皇后转身走到柜子旁，打开门，从里面捧出一件崭新的褂子。
皇后：「这是臣妾昨日刚缝好的，请陛下试穿。」
04
皇上在皇后盈盈笑容中穿上褂子。
完美贴合，美观大方。
皇上摸着衣服，想象皇后一针一线将它缝好，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皇后上下打量皇上，见这褂子更衬得皇上气宇轩昂，掩饰不住爱慕和得意。
皇上手触到褂子衣角的内衬，感到有线凸出，翻开来看，是缝了三段直线彼此相交的图案。
他问这是什么，皇后说：「这是臣妾私心，想让它和其他衣服不一样，便做了个记号。」
皇上说：「本来就是不一样，有了它，就更不一样。」
皇后：「陛下穿上它，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皇上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嗽声说：「它一定费了你很多功夫。」
皇后指了指桌上那些不成功的褂子：「有它们练手，这次算很快了。所以，陛下可别忘了你的承诺呢。」
皇上像没听到：「哎，这褂子手感真好，用料是今年刚进贡上来的新品吧……」
皇后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笑。
皇上：「朕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呢，皇后放心。」
皇后却摇头：「臣妾是逗陛下玩呢。臣妾缝制褂子，是做妻子的本分。陛下万圣之躯，哪能让烟火气近身。再说陛下就是想去，御厨还不被吓坏啊。」
皇上：「这当皇上，也有诸般不自由，但这承诺朕心里记住了，总有机会做到。」
他笑起来：「给你做顿饭，也是朕的心愿呢。」
05
皇上穿上新褂子，一直没舍得脱。临走时，他扫了眼桌上那些半成品，让老莲都抱上。
皇后不解，皇上悄声对她说：「你不好意思扔，朕帮给你处理掉。」
他随即高声说：「皇后真是心灵手巧，贤惠端庄，做了这么多褂子给朕穿，朕都穿不过来了，哪有女人比得过。」
皇后羞赧地低头，暗中发笑。
两个人有共同的小秘密，也就有了共同的默契。
回去路上，老莲望着手里捧着的褂子，最上面那件线头都冒出来，不动声色换了一件表面看不出问题的遮住。
皇上见他这样，又想象皇后笨手笨脚拿着针线的样子，觉得好笑，对他说：「这些衣服都没法穿。」
老莲问：「那回头奴才把这些褂子悄悄扔掉。」
皇上摇头：「不，留着，它们虽然不能穿，也是皇后的心血。」
半天，他又说：「朕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