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徐说,要是足月,就是端午前后了。”
皇帝点头,再一想,说:“连州虽好,还是太苦,这次你来,应该劝他们同行,等小葛生产完,过完冬,再动身回去。景彦年近不惑才得子,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
颜延也被真心展颜的皇帝所_gan染,笑道:“就是得子不易,更不敢叫小葛途中辛苦。而且你这一留,一来一去kua了两个年头,谁替你守关戍边?总不忍心叫他们夫Q父子分离吧**再说,你要是召景彦携Q儿上京,真不知道惹来什么猜忌,我都替他烦死了,还是请陛下高抬贵手,放他一个自在。实在不放心,找几个好大夫,我带上一起回去,一举两得,甚好甚好。”
皇帝点头,招手唤来同样满面喜色的冯童:“冯童,你快去备一份厚礼,算朕与程勉送给裴景彦与小葛娘子添丁的贺礼。”
冯童答应下来后,立刻转身出殿打点去了。程勉本来搭不上话,无聊得昏昏yu睡,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又惊醒了。
皇帝交代完冯童,又瞥了一眼程勉,见他还是一脸无聊,并不勉强他,继续与颜延交谈:“刚才你这话哪有道理?我还不放你们自在?你自己说说,这几年来,连州从不报功,你当朝中就没有非议了?”
颜延满不在意地一摊手,笑容更放肆些:“陛下,这话要是别人问,倒也罢了,您又何必明知故问?无人犯边,边境无扰,哪里来的战功?还不是掠杀平民充数。我动身前景彦还说,巴不得就此做个田舍翁,养三五个儿nv七八条狗,只求碌碌无为过完余生。”
皇帝扑哧一笑:“好大的志气。他这把年纪才有头生子,还三五个儿nv,早做什么去了。”
颜延zhui角一勾,压低声音说:“那个**老徐说,恐怕能有双生儿。”
两人对视而笑,皇帝指指颜延,假意蹙眉:“我看你是成心,一点事非要拆得零七碎八,还有什么,一并讲来。”
“这件事上真没了。”说到兴起,颜延连正坐也不耐烦维持了,伸了个懒yao后,他竖起右tui的膝盖,端起酒满饮一盏,继续说,“要是老徐眼睛不瘸,景彦和小葛夫人觉得三个勉强要得,那他这心愿,好歹也算完成多半了。”
皇帝被逗得笑个没完,一边笑一边摇头:“好,你再带一句话给景彦,祝他一举得男,要是一对男孩,将来一个封连州刺史、一个封昆州刺史,连昆联成一片,我好省心了。”
颜延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真了不得了!老子搭一辈子不算,儿子还要再守一辈
子**他们老裴家,看来得世世代代替你戍边喽。”
他说得这样自白放肆,皇帝不仅不恼,还自斟自饮了一盏,含笑反问:“这话全无道理。我几次三番让你们上京,你们一个个,哪个不是跑得比狼还快。”
“谢陛下隆恩。我们散漫惯了,京城规矩多、脾气大的人更多,还是就连州罢。”颜延摆手。
“你说最爱醇酒妇人,看来不是真心话。”
颜延放声大笑,举杯一饮而尽:“那就请陛下这次看在我千里送信的苦劳,多赏我一点酒。美人嘛**温柔乡就是要不常见,才能常新。再说京中美人虽好,也实在太费钱了。”
皇帝似乎是有点醉了,素来端正挺拔的坐姿也有了几许松懈,面上亦有了因酒而起的晕光。他低低一笑,道:“做皇帝事情多,但nv人也多。你只管挑,挑中了带走,免得腹诽我厚此薄彼。”
“如花佳人,还是不要去连州煎熬了,恨我也罢了,要是对陛下生出怨恨,实在不妙。”颜延轻描淡写地推辞了皇帝的美意,“容我多zhui一句,不管景彦生两个还是四个,哪怕生十个八个,如果太子不中意我们,今日许给他昆连,他日都是杀他的刀了。”
皇帝双目低垂,片刻后像是想到什么趣事,居然轻轻一笑:“是多zhui了。”
“我与陛下这些年的情谊,多一句就多一句吧。”
“我有没有儿子你先别急。要是着急没人顾全景彦,我这就给你许婚,多生几个,每人有你一半本事,他就有人顾全了。”
颜延毫不犹豫地干脆拒绝:“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杂种,浑身上下净是臭毛病,陛下真念旧情,还请开恩多赏些金帛,趁这些天我在京里,让我快活快活,让乡下人见见世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不见拘束,让做了许久壁上观的程勉十足地目瞪口呆,觉得比看戏还热闹千百倍。
但直到此时,程勉终于意识到原本在他心中遥不可及、shen不可测的皇帝,其实也是个年轻人,借着酒意放松下来后,意随神动,神态中竟然有些少年意气。
程勉渐渐听得出神,有时甚至还忍不住跟着偷笑起来。忽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说到了哪一处,毫无预兆地,颜延扭过头来,仔细看了一眼程勉,然后说:“陛下,让阿眠随我们回连州吧。”
颜延的神色和语气都异常郑重,说完肃容望向皇帝,坐姿随之端正了起来,与之前的嬉戏肆意,简直判若两人。
他们一直都没和程勉说话,程勉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记不起来事,ca不进故人叙旧,他们又聊得兴起,所以被忘记了。没想到突然间话题又转到了自己身上,再被这样一双清澈的蓝眼睛看着,程勉整张脊背登时僵了。
他不知所措,瞪大双眼,倒像个莫名被牵连进来的清白局外人,答和不答都不是,只能怔怔僵坐着。
到头来,还是被问的那个人做出了回应。
皇帝放下酒盏,微笑着叹了口气:“你怎么问我?我几时能做他的主。你不如问他。”
说完,他也看着程勉。霎时间,冰冷的月光落满程勉的肩头。
“我不去。”
说出这三个字后,程勉自己先松了口气。
可看其他两个人的神情,似乎他们对这个答案既不意外,亦无喜悦或失望。对视之后,颜延摸了摸下颔,似笑非笑地说:“现在你能走,不如赶快走了,不要以后走不了了,想起今天,再生后悔。”
他原以为总会被问到“为什么”——其实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回答。可颜延和皇帝都没问,颜延还多劝了一句,让程勉又莫名生出几分紧张了。
程勉先谨慎地飞快瞥一眼皇帝,只见皇帝目不斜视地肃容坐着。他不由咽下一口气,对颜延说:“大人和陛下说了这么多,我听来只觉得是局外人。你们都认识我,我却不认得你们了。等想起来,再去。”
“兴许去了,就能想起来了。”
颜延眼中没有醉意,笑起来时眼角下垂,眼角边纹路纵横,长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无论说什么难缠的话,似乎都不教人生厌。
程勉沉思后,老实答:“大人,我在连州生活好久了,可此地才是我的故乡,我的父M_Q子都葬在这里**”
“你x子变了,这么多愁善_gan,是不能再去连州了。”不容程勉说话,颜延打断了他。
虽然被猛然抢白,程勉并不以为忤,只愣了愣:“**我也没想去。”
“那就不去。”
这一次说话的人换成了皇帝。他一旦开口,这件事便没有再议的余地。被一再拒绝之后,颜延拍tui大笑:“说来说去,还是陛下做得主呀。”
“他明明自己说不去,再强人所难,未免不美。”皇帝矜持一笑,“旁人都说你从来不强人所难,难道只对nv子么?”
颜延复又大笑:“我不过是好意请程五回连州养病作客,陛下怎么倒奚落起我来了?戳人心肝,痛哉、痛哉!
程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既然不必去连州,对他来说心愿达成,刚刚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这一时陌生一时熟悉的皇帝让程勉冷一阵热一阵,迷惑得如坠入云雾shen处,一点也看不明白。严酷和恩宠俱系于一身,明明矛盾,又浑然天成一般。
不多时,奉旨去备礼物的冯童又回到了殿nei。见他回来,皇帝又说:“你再跑一趟,取些金钱珠宝给颜延备着。”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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