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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凛,然而萧曜眼神严厉,分明是不准他声张。冯童只得噤声,听萧曜继续吩咐:“信不要回得太长。至多一页纸**哦,不用学我的字。”

冯童暗自苦笑,忍不住低声说:“殿下心细如发,用来宽待程五,那真是锦上添花。”

萧曜剜他一眼:“刚才他说什么,你没听见不成?”

冯童又笑,讪讪将信揣进怀里,拉开了与萧曜的距离。

无论这个理由如何不讨喜,确实是最He情He理的答案。萧曜再看程勉,反而不觉得此人冷漠倨傲了。

他甚至想既然程勉

西行不是出于本心,若将来有机会,大可找个由头让他回去——即便是选不上秘书省,但已经授了六品的官衔,有的是清贵去处。

想清楚这一层,萧曜释然不少,又一次招来吴录事和程勉问话。

“吴录事,连州治下官员考核,是几年一次?”

“按制是三年一考。但连州地处偏远,不像京城周边诸州官员升迁频繁,长期没有升迁也是常事。就好比刘别驾与彭长史**还有前任的白司马,都在任上七八年了**而且昆、连、金、雅四州的官员,多半也是终老此地了。”

说到职务,吴录事的连州口音也不那么难懂了,不需要程勉代为沟通。说完后他见萧曜默然不语,又补充道:“柳刺史迁任裕州,白司马又去了金州,现在州nei事务由别驾和长史暂领,无法neng身,这才由下官来迎接殿下**”

吴录事提到的四州俱在西陲,又以连昆最远,萧曜早上才看了地图,知道他们很快jin_ru裕州地界,便问:“柳刺史不是在裕州履新么?裕州素来殷实,可见此四州的官员也未必都是终老于此。”

吴录事看了看萧曜,见他和颜悦色,兼之姿态风雅,**脖子,吞吞吐吐地说:“这是近三十年来的第一桩。”

萧曜听出他曲折的疑问,确实,柳刺史年近花甲,裕州固然是上州,但如果仅是考虑荣休,大可授一个散官,免得他遭受舟车劳顿之苦,或是让自己领裕州。如今做这样的安排,无怪连州的官吏心生疑惑。

这蹊跷处的要害不必与他明言。萧曜一笑:“孤斗胆猜测上意,想必是柳刺史半生兢兢业业,老而弥坚,是陛下特给的恩典**”

这话他说得自己也不信,不过生在宫中,别的本事不论,一本正经地解释上意实属轻而易举。吴录事听后连连点头:“是是是,柳刺史素来公忠体国,右迁裕州,也是情理之中。”

“连州的治所现在何处?”萧曜又问。

吴录事回了一大通话,这一次萧曜只听懂了寥寥几句话,只能转向程勉。程勉回复道:“回殿下,连州的治所设在最西的易海县,但近年来边关无扰,易海气候恶劣,不是久居之地,连州刺史改在易海往东四百里的正和县办公,已有近百年的传统了。”

“四百里?”萧曜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我记得连州治下统共就三个县,易海县在州西,和正县又在哪里?”

“在连州东,虽然归连州所辖,但距离雅州仅一山之隔。”

“另一个县呢?”

“长阳县居中。”

“即便是易海难以久住,也应该搬到居中的长阳,刺史兼有守土之职,哪里有跑到离边境最远的县城居住、办公的?这样的大事,御史难道不禀报么?”

尽管萧曜对朝政知之甚少,不过起码的职官设置总是知道的,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大为惊讶。吴录事见状,为难地抓抓花白的头发,急忙解释了一番,程勉听完后,略一沉思,解释道:“连州太远,地形狭长,人口稀疏,御史巡查难得一至,即便是到了连州境nei,也不愿意走到最西端,想来是经雅州到正和县,就算是巡查过了。”

吴录事远不止说了这么点,不过萧曜看他的神色,颇见畏惧,却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可见程勉的话是准的。萧曜顿时不悦起来:“如此说来,守边的职责落在谁身上?易海县守着西边的门户,要是通敌,外敌岂不是长驱直入了?”

吴录事脸色愈发难看,为难地转向程勉,一气又说了一大通。程勉听完后略顿了顿,才说:“吴录事说,虽然自古连昆并称,但近年来边防险情多出在昆州,连州治nei近三十年来没有出过紧急的军情。易海县仍设有军府,平日的兵士训练、守关巡视均由易海县令代为掌管。”

萧曜隐约觉得这种种安排异于常情,不过他一则年轻,二则从不问政,并不知道军政上的规制,天子也没有派遣老练的幕僚辅佐,所以简要的问答间,无从知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他瞥了一眼程勉,见后者神态自若

,也定下神,收起不悦之色,继续问:“易海县令是何人?”

听到“裴翊”这个名字,萧曜陡然沉默了,不远处的冯童显然也听见了,跟着投来关切的目光。直至今日,即便萧曜和身旁_fu侍的宫人从未对此旨意有过任何置喙,可始作俑者是谁,本也不是秘密——

今上的六子中,最得宠爱的是年龄最小的赵王,而赵王的生M_,恰好也姓裴。

短暂的沉默下,冯童罕见地ca话:“吴录事,敢问裴县令郡望在哪里?”

吴录事不明所以地答道:“裴景彦么?卑职和他没有私交,依稀听别人说起,他出生在昆州,少年时跟着父M_躲避战乱,举家迁到连州的。”

萧曜和冯童对视一眼——裴妃祖籍江南道,在其父入京任职之前,三代都在江南、淮南一带任官。

得到答案后萧曜也想,是了,如果真是裴氏的家人,*县神州之nei,哪里不能挑。

对此巧He程勉仿佛浑然不觉,对吴录事说:“裴县令管着一县的桑农,还要兼顾边防,想来是才干出众了。”

吴录事干笑两声:“待殿下与程司马到了连州,可以召裴县令到州府,亲眼一见,就知分晓了。”

这话说得颇微妙,萧曜和程勉都听出来了,但现在人在千里之外,而这吴录事虽然名义上是他们的下属,可毕竟比两人加起来还要年长得多,为官多年,自有其圆滑一面,萧曜不愿意诸事都要程勉沟通,接下来的行程里,再没多说话了。

当然,不愿是一回事,没力气也是实情。j神一旦松懈下来,那暂时被抛在一旁的颠簸之苦又席卷而来,萧曜抬眼看着远方,不知不觉之中,太阳已经落在了山后。

再不多时,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座浮屠塔的剪影,这也意味着这一天的奔波即将到头了。

先行抵达的骑兵领着萧曜、程勉等有官衔的一众人等直奔寺院正门而去。到达目的地后除了萧曜,其余人皆利落地下了马。萧曜格外留意了程勉的举动,并未有其他人前来照应,连包袱都是自己拿着,才意识到这一路程勉是孤身一人,连个贴身的仆役都没有。

可他又不愿相信真是如此。等程勉和其他下属向他一一告辞,萧曜在冯童和侍卫的协助下勉强下了马。大半天的骑行后,脚再次落地的滋味实在难以形容,他知道近侍们都是装作没看见自己的狼狈,也装作不知情,若无其事地问冯童:“程五没有带仆人赴任么?”

“似乎是没有。”

“程尚书有心历练儿子,未免也太苛刻了。他总有*M_吧?*兄弟呢?”

他本来是随口一说,分散注意力而已。不料问完后,冯童露出微妙的神色,但一直等到他搀扶着摇摇yu坠的萧曜走进寺院后,才低声答:“殿下有所不知,程五的*M_现在是安王的宠妾,即便是真有*兄弟,也不能再做寻常仆役了。”

萧曜印象里是听说过这事,毕竟安王虽然论辈份是他的叔祖,可是仪表堂堂又正值盛年,按理说就算是纳妾,也有的是名门淑nv可以挑选,偏纳了个生过孩子的*M_,难免在nei宫中传为奇谈。只是萧曜没想过当事人居然能和程勉也扯上关系。不过他对这些轶闻没有兴趣,听了再不多问,满脑子想的是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赴任而已,怎么搞得像是处处来与自己别苗头的。

萧曜zhui角又一撇,nei心对程勉已经

有了定论:“故弄玄虚。”

赵贵妃信佛,对萧曜而言,在寺庙借宿并非全然陌生的经验。

不过在他少年时,最常去的寺庙并非是为了祈祷他平安诞生、舍家宅建成的崇安寺,而是建业坊nei的皇家寺院大明光寺。有一年佛诞节时忽然天降暴雨,雷电劈断了建业坊nei几棵古树,据说引发的天火连暴雨都一时无法浇熄。前来礼佛的赵贵妃一行只能在大明光寺借宿一晚。

不过这途中不得已投靠的郊外小寺自然不可与气派盛大的大明光寺同日而语,萧曜不yu惊动本地官府,虽然布施了慷慨金帛,借住时报的却是程勉的名字和官衔。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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