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风中带来的凉意,萧曜收回目光,双眼酸痛不堪,奇怪的是,来时他满腔怒火,现下凡是平静得自己都觉得诡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费诩,问:“城南可有你熟悉的人?”
即便是在晦暗天色中,费诩的迟疑以及随之而来的痛苦依然清晰可辨:“**卑职正是在去南门的
路上,偶遇程司马。”
“是孤耽搁了你的要事。”萧曜不知该作何表情,竟极轻地一笑,“现在城门已经闭He,只能多等一日了。”
费诩的神色有一瞬的扭曲:“已然太迟,不差这yi_ye了。”
来时心急如焚,归途则平静缓慢得多。一行人在路上还遇见了夜巡的士兵,后者见是陈王,自是不敢阻拦,还自请护送萧曜回府。
在府门外,萧曜特意问门_F_,可有客人来访?门_F_摇头,谨慎地问:“殿下在等人么?”
萧曜回身,轻轻一摇头,又在下一刻毫无预兆地问程勉:“要去找一找人么?”
“大雨已经是十几天前,和薇如要求助,自会来寻我,既然没有消息,多半是有了暂时落脚之处。”程勉也极轻地一笑,自嘲多于宽慰,“她因我受辱,我却像旁人一般辱她,她不会来的。”
冯童站在程勉两三步远的地方,听到这里,没有忍住,摇起头来。
萧曜蓦然觉得疲惫到了极点,折身看了眼漫天繁星的天幕,再不发一言,走进了黑夜的shen处。
“下官昨日出城避暑,今日一早方还,竟错过殿下传召,还望殿下宽恕。”
看着堂下人的笑脸,萧曜刻意僵了片刻,才开口:“我虽没有处理政事的经验,然而这等大事,以后请别驾与长史及时告知。”
“州nei近日除了祈雨,还有什么大事?属下如有疏忽,请殿下明示。”刘杞反问。
“城中出了疫情,此事我为何毫不知情?”
刘杞先看了一眼对面的彭全,惊问:“城中几时出了疫情?下官不曾听闻。”
“nei城的南门为何闭He?”萧曜心中冷笑,努力抑制心中的怒气。
“回殿下,这是胡刺史在任上定下的规制。正和曾受水灾,引发了极惨烈的疫情,自此,每每下雨,便以城南吊桥十字为界隔断南北城。不过nei城的巡查治安是归在正和县的职责所在,如无紧急事态,刺史府本是不该过问的。”刘杞从容解释,“城南是一城低洼所在,平日里街容混乱,遇雨难免积水,遇火更是动辄祸及邻里。但是疫情是要务,一旦发生,县衙需及时上报,两府共同处置。既然刺史府没有收到消息,殿下就无需过虑。”
这是萧曜未曾料想的回复,仿佛所有的怒气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强,一时间不知道还该再问什么。
“别驾,此次大雨,城南可有死伤?”程勉开口了。
“只要遇雨,难免都有死伤。但死伤是死伤,不可与疫情相提并论。”
“那是当然。”程勉点头以示赞同,“昨日我恰在惠观寺登高,见城南屋舍被损毁得严重,想来受灾者不少,就是不知道县衙安排救灾没有?”
刘杞瞥了一眼萧曜,转向萧曜道:“这都是正和县的职责。不过既然殿下过问,不妨召秦县令来一并叙话。”
萧曜确实也不知道州县的职责分野,当下说:“去请正和县令来。”
县衙和刺史府一在城东一在城北,一来一去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其间刘杞和彭全各自因公务被刺史府的官吏暂时请出了公堂,等双双再回来时,却只见彭英跟在二人身后。
“禀殿下,秦县令与白县丞一早出城劝农去了,一时无法赶回,殿下如有吩咐,卑职自当全力效劳,如有卑职不知情,定将殿下之令如实承报县令与县丞,不日回复殿下。”
正和县只设有一名县尉,主管县nei大小庶务,是询问此事最He适的人选之一。萧曜记得他与彭全是族亲,加上有过往来,语气倒比对刘杞时还略随和些:“十几日前大雨后,城nei可受到什么损害?”
“城墙无恙,就是城南低洼,倒塌了些_F_屋。”
“死伤如何?”
“**城南户籍离开混乱,不仅有许多暂居此地的胡人,甚至还有其他州县的流民,从来都是算不清楚。”
“那城南平时有多少人居住
?”
“年份好时少些,要是碰见饥荒**那就多些,两千人总是有的。”
“现在呢?”
彭英顿了顿:“这**卑职需要去核对,再来回复殿下**”
见萧曜*沉了脸色,彭全试图解围:“殿下,先前别驾只说了关闭小南门的事,其实一旦遇雨,除了关闭小南门和东、西、北三门、出入戒严,南门是打开的,而且只准出不准进,就是让灾民尽快离开住所,不要聚集在城nei,以免滋生疫情。”
“出城能去哪里?”
“悦海寺会收留一些孤寡老幼,实在收留不了的,还可以在离城十里之外暂时安置,当然还有投奔他乡亲朋的。连州雨水极少,屋舍本就不为防水所建,何况是这样罕见的暴雨。乡民们也都习惯了。总之,留在城南的灾民是极少数的。吊桥下沟渠中的朱砂和雄黄也是有备无患,毕竟nei城人口众多,要是像当年一样,因为私心,引来了疫病和火灾,那不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么?”
萧曜并没有因为此番解释放缓神色,刘杞便说:“有个大致估算的法子。还是由彭县尉来讲解吧。”
彭英飞快地觑了一眼刘杞和彭全,没敢看萧曜,面带迟疑地开了口:“胡人的葬俗和汉人差异极大,特别是在昆连一带,基本是没有棺葬的。就是找到他们信奉的庙宇的巫祝,念他们的经,然后用火烧了,尸灰还有没有烧尽的骨骸一并收进个罐子里,如果碰到有回乡的族人或是同乡,就让他们将这尸骨匣子捎回去。除非是无亲无故、一贫如洗的人,不然都要设法葬回故乡。连州没有胡人墓地,就是这个缘故,清明冬至除夕等祭扫先人的节气,和他们也是无干系的**他们焚化尸体的庙,在城南往东,黑河的北岸,所以要知道死者多少,只要守在城墙上,数一天起几次烟就有个大概了**”
“既然有法子,想来县丞也派人数过了?”
彭英勾下头,愁眉苦脸地回答:“这个法子现在派不上用场了。”
萧曜下意识地想问“为什么”,一转念,从心口到指尖都一片冰凉。
他勉强维持平静之色,咬牙问:“你算不清死者,伤者呢?”
“**南城封闭后,无论何人,都不准jin_ru**所以伤者想必也是都出城去了**”
“混帐!”萧曜再听不下去,用力击案,“不知死、不知伤、不去治病救灾,断桥锁门了事,竟有这样昏聩糊涂行事的!要是城南还有伤者,除了等死,还有别的出路么!”
他从未在官府nei发过脾气,彭英是在座中职位最低的,脖子一*,死死低着头,不再接话了。
待萧曜吼完,刘杞放下早就不扇了的扇子,正色道:“殿下息怒。nei城是没有受灾,即便偶有死伤,也是胡人**”
“胡人也是连州治nei,住在正和城nei,因为城防的疏忽而有死伤。我竟不知道别驾如此看重胡汉分野。”萧曜气得懵了,不容他说完,当即驳了回去。
刘杞眼皮都不动一下:“并非下官看重胡汉分野,胡汉本就不同。殿下身侧或许有偏好胡风之人,细水涓流,耳濡目染,让殿下误以为胡汉没有差异。其实某私下也x—A_i胡乐,常着胡_fu,胡食胡人,均笑纳之。然则视公时,本当摒弃私心与偏见,以公心行事。敢问殿下,城nei多少户籍,城南又有多少户籍?连州疲敝,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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