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元嘉百口莫辩,手脚冰凉,但是喉咙到心口俱是滚烫的,如同吃进了大把的尘灰:“我、我一直在找你。”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那个人还是问。
“我找你了。我找你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瞿元嘉捏紧拳头:“你是谁?”
那个声音从至shen的*影中缓缓踱出,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元嘉,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瞿元嘉如坠shen渊,睁眼时心跳急如战鼓。他如溺水之人,绝望地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终于,将身边人吵醒了。
枕边人睡眼朦胧,口齿含糊,却没有一丝好梦被搅的不悦:“**元嘉,你做恶梦了么?”
如释重负的狂喜席卷了他,瞿元嘉紧紧搂住程勉,心有余悸地低声说:“阿眠,我找你了。我一直在找你。”
他用了太大的力气,程勉大概是有些不舒_fu,但只很轻地挣扎了一下,就停住了一切动作。他的呼xi和声音都是这么真切,绝非幻梦:“嗯,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萧恂交友甚广,听了程勉的主意,当即找人捉刀,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不几日便写就。新传奇写好后萧恂特意先让人送给瞿元嘉和程勉过目。萧恂找的文手,并不在香Yan桥段上费笔墨,但写到厉鬼吃人时,可谓运笔如飞,着实令人背后一亮。
文中不乏*森可怖的段落,只是因为读时脑海中想的是赵淦的面容,观_gan变得十分滑稽起来,两个人借着这文章实打实消了一回暑——
“李郎曰,知慕少艾,人之天x,何过之有。某爱慕娘子,小娘子既无此意,愿赔以金帛珠宝,但求相恕。nv郎婉
然一笑,化作厉鬼,身长八尺,手足如蒲,曰,某鬼也,金帛何有于吾乎?李郎变色再告曰,愿奉以三牲,为求全其身矣。
“不如人。
“家中有奴婢千百。亦可许之。
“鬼嬉笑曰,皆不如郎君,金玉其身,猪狗其心,寻常人不敌也。
“李郎苦求:吾一生为善,命中何来此劫。
“汝待nv子,何异于剥皮吮骨。鬼为果腹食人,汝食人,仅为取乐尔。
言罢,开Xiong取其心肺,骨断筋连,血r淋漓,须臾仅余白骨耳。”
读完后,程勉颇有几分意犹未尽地说:“还能加笔么?能不能加一点吃掉手掌,吐出指骨之类的?就好像鹅掌那样。赵淦看起来身强体健,应该能吃一阵子。”
瞿元嘉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好,我到时候和萧恂说。看看在哪里加几笔。”
“可惜只能把他写死一次。”
不久,这篇名为《醴郡李生传》的传奇便在京城流传开。吴国公的郡望就在连州醴郡,只是随着风土更移,醴郡早已湮没于黄沙之中,赵氏一门亦迁居帝京久矣。在萧恂及一干亲近友人的有心推动下,李生传风靡一时,又因为文中包含止恶劝善之意,更被改成了歌舞戏,在京中传唱不歇,以至于成为流传多年的消暑名作,则是瞿元嘉他们始料未及的了。
程勉也将天子的纵容用上了十成十,凡是再有宴请,一律搬出天子加以谢绝,然后心安理得地寄情于山水之间,颇为自得。
这陡生的隐士x格让瞿元嘉也松了口气。他曾经担心程勉会因为病中仕途受挫而不甘,以至于拔苗助长,反而对病体不利。如今他安心玩乐修养,在瞿元嘉看来实无不好,就是越显得自己的焦头烂额更加可怜,索x狠下心,只做职分nei的事情,能不加班就不加班,用这余裕的时间陪程勉一并消夏。
起先,瞿元嘉过得很不习惯——自记事以来,他都过着极端自律的生活。娄氏和他都不是程府的奴婢,但由于是外室所生的程勉的*兄弟,而M_亲又为了求生,数度委身于人,还被以为和程泰有染,受到了原配儿nv的诸多迁怒苛责。到了安王府,他也是战战兢兢,惟恐自己的言行为会M_亲惹来麻烦,从军后,又不愿因安王继子的身份受到关照,艰难困苦无不争先,而行伍中人常有的nv色和赌博一律不沾,哪怕受到T笑和猜测也不动摇,甚至说得上苛待自己。但是和程勉在一起后,随着程勉的body一点点好转,瞿元嘉才逐渐意识到,一些事情,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做。
他接受了自己偶尔偷懒,多睡一刻甚至半个时辰,与程勉一道去爬山访胜时,听到远处有人声,不想说话就不说,不愿见人就不见,随心所yu,实在是舒心极了。
入伏那天,照例有公假,两个人说好了要找个清静又凉快的地方出游,临到出门,下人前来通传,说安王府来了下人,奉安王之命,请瞿大人回去一趟。
因为是安王传人来,又只请了自己,瞿元嘉担心安王府出了事,尤其是影j赵淦的传奇已经流传了出去,难免还有后手。于是他们只能临时更改计划,程勉留在别业中暂候消息,而瞿元嘉则快马赶去见安王。
到时得宜已经在别业外等候,见缝ca针地提醒:“大人,赵家十郎送了拜帖来,今日要来拜访。殿下不仅传召了您,世子和二郎也要一并
会客。”
听说是赵淦,瞿元嘉只想冷笑:“只赵十么?吴国公来不来?郭夫人呢?”
“好像只有赵十郎。”
“殿下心情如何?”
“小人已经打听过了,没听说有何异常。殿下新纳的宠姬有了身孕,这几日殿下心情都好。”
“王妃呢?”
“王妃昨日与郡主去云溪寺礼佛,回来得迟了,今日身子好像有些不清爽,所以伏日的宴席,也不出席了。”
瞿元嘉看了一眼得宜,点点头:“你去传一句话,就说我先见过殿下,再去探望M_亲。”
端午夜宴后,瞿元嘉再没见过安王,到会客的堂上时安王和萧恂都不在场,倒是萧恒先到了。见面后,萧恒安慰道:“元嘉,端午的事,其实你无需挂心。阿爷不会放在心上的,你这一躲,反而生分了。”
瞿元嘉笑道:“没有躲。就是公事太忙,一时周旋不开。前些时日还回来探望过M_亲的。”
“哦,那就好。也是我好一阵子没见你,不过婚期定下后,我真是杂事缠身,忙得不顾首尾。”
“娶亲就是如此。要是不忙,那倒怪了。何侍中到访那天,我头痛得厉害,饮不了酒,怕失礼扫兴,坏了各位大人们的兴致,就没有赴宴。”
“公事做不完的。累了歇一歇。”
两个人闲扯了半天,既不提萧宝音,也不提即将来访的赵淦,说了几句可能彼此都觉得头皮发麻,索x叫下人来烧茶。好在不多时,传来了赵淦来访的消息,瞿元嘉原以为自己做好了种种心理准备,可真的要与他同室而处了,还是忍耐不住地怒由心生起来。
好在这时萧恂也陪着安王到了堂上,好整以暇地瞪着赵淦前来拜访。瞿元嘉和萧恂毕竟是《醴郡李生传》的始作俑者,生怕被安王看出蹊跷,连寒暄都是极克制的,眼神的交流更是能避则避了。
可当赵淦现身之际,瞿元嘉还是下意识地望向了萧恂,两人虽然瞬间就移开了目光,但也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讶之色——在下人的勉力搀扶下,赵淦还是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步履异常艰难,整张脸上也是又青又紫,分明是被暴打了一顿。
安王都离座而起,亲自搀扶了他,关切问道:“十郎这是为何?”
赵淦轻轻推开安王的搀扶,作势要拜:“殿下在上,赵十是来谢罪的。”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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