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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曜的心跳都慢了半拍,面上又不能流露出任何失落之意,只好飞快地一笑:“我换一身_yi_fu,陪你回去也不行么?我是想多和你待一会儿,才着急赶路,不然有什么好着急的。慢慢走就是了。”

程勉只说:“让我自己走一次吧。不然永远不知道要花多久。”

“明天动身时,让冯童陪着吧。”

“你习惯了他在身旁,也不必了。我和元双说了,我们一早出发。”

说完这句,程勉又看了一眼天色。冬天的时辰不好分辨,但总归天色已经暗下去了。程勉又问:“你吃过东西没有?”

“过来之前吃过了。”

“要喝茶么?”

“不渴。”

程勉看了一眼萧曜,点点头,忽然说:“我今天泡过温泉了。”

萧曜的心思还没从程勉要搬离翠屏宫的消息里回转,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接话:“伤处又痛了?”

程勉一怔,片刻后摇摇头:“**没有。”

萧曜从这句话里捉到一丝犹豫,再一想,心里顿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好近前一步,缠住程勉

的手指,亲了亲,复低声道:“路上真的不好走,你决心明天动身,今夜我陪你多睡一会儿**待新居收拾妥当,我等你邀我去做客。”

****

程勉离开翠屏宫时就和他到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而隐秘,萧曜别说没专程送他,甚至连程勉起身梳洗更_yi时都没有起身——一则是他上次和程勉郑重道别时落下了心病,连想都不能想,一则也是有点赌气,明明醒了,就只想闷头睡过去,好似一觉睡醒,这事就成了假的。

可没想到程勉轻手轻脚更_yi完毕,又折回榻前,推醒本来就在装睡的萧曜,低声说:“三郎,我先动身了。”

萧曜装睡不下去,翻过身,叹口气说:“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呀。”

程勉的语气柔和又亲昵,和昨夜的冷静坚定截然不同:“因为我心肠硬。”

萧曜被这干脆之极的话堵得没话可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他走,撑起身子坐起来:“我昨天和元双说了,要她多多找人,尽快收拾好宅子,一天**两天,不能再多了。你要是写信,叫人送到望仙门,就说写与三郎的。自然有人送到我手里。”

程勉的身上除了药气,就是从萧曜那里染到的熏香气味,若有若无地弥漫在帷帐中。萧曜一口气说完这一通,郁结之气也不知是消散了还是更浓了,驱使着他凑上前轻轻咬了一口程勉微凉的耳垂:“**我真不能送你。”

程勉似乎是笑了,贴上萧曜的脸颊,却是一言不发,轻而快地离开床榻,真的走了。

程勉这一走,翠屏宫一夕之间仿佛变了颜色,可是他毕竟金口玉言在先,不仅早答应了让程勉走,还答应了等程勉来信,于是尽管度日如年百无聊赖,在程勉离开后萧曜还是独自在翠屏山住了两晚,然后一到第三天天亮,便动身返回帝京。

这是萧曜两年间往来得最勤、也最熟悉的一条道路,即便是在冬天,亦是如履平地。生平第一次,他对从翠屏山回京心生出迫不及待之意,而他对此中的_geng由再笃定不过——帝京从来都是帝国之枢要所在,然而之前这偌大的城池里没有他的心上人,现在却再不一样了。

回程的路上又遇上了一场小雪,这也是萧曜习以为常的,正是因为是向着有程勉的帝京而去,也终于可以回忆两年前的那个冬天:他接到金州来函的当日,也是这条路,自京城出发,翻越翠屏山,一路向西,沿着他和程勉曾经走过一遍的道路,去和程勉重逢。那一路似乎是遇上了数不清的雪,不然他也不知道原来各地的雪的味道也各不相同**

正是习惯了在风雪中行路,萧曜往来翠屏山和帝京从不乘车,一律骑马,但这一天的例外是,他虽然从城北进城,却特意绕到了皇城之西,从望仙门进大nei。

眼看已经能看到望仙门的门楼,萧曜猛地勒住马,转头看向了一街之隔的永寿坊。王孙们的宅邸无不是鳞次栉比画栋飞甍,相比之下,昔日并不得到宠爱的齐王的宅邸实则也说不上显眼。

萧曜很快就找出了齐王旧宅的所在——无他,这几日来他闲来无事,已经将西北十二坊的地图翻看了无数次——几乎是同一刻,他改变了主意,掉转马头,朝着永寿坊而去。

冯童连忙跟上,低声问:“陛下不先回宫么?”

“你去一趟望仙门,看看有没有**也罢,不必了。随我去永寿坊吧。”

“这**不如奴婢先行一步,去通报一声**”

不等他说完,萧曜已经甩下马鞭,如箭般远去。

他是初访,又仿佛处处都熟悉,分毫不差地敲开_F_门,闻讯而来的元双又惊又喜地迎来,要为他掸去斗篷上的雪:“陛下怎么到得怎么早?五郎吃了药,正午休呢。”

萧曜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仿佛是随口一问:“他给我写信没有?”

元双动作一顿,流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萧曜反而笑了,眼睛也亮起来,不顾元双更加迷惑的神色,接了斗篷递给元双,简直是雀跃地说:“元双,你知道么?他

不会给我写信的。”

“陛下**”

萧曜还是笑,脚步虽然轻,却也越走越快,元双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斟酌着说:“**陛下,五郎是在等陛下的**”

这句话既不让萧曜安心,亦不让他忐忑,只是凭着直觉走到了宅院的最shen处。院子里有一株巨大的腊梅,也许是久无人照料,梅树已经枯死了大半,可幸存的枝条上繁花累累,散发出惊人的香气,饶是萧曜此时满心只想去见程勉,也不由得为此顽强的生命力驻足一刻。

赏罢腊梅,萧曜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脚步随之从容了——只要程勉住在这里一日,这里也就是他萧曜的私宅,他怎么可能等得到程勉约他去做客的信笺?

他心里得意,推门的动作又是极轻的,几乎是从门缝里闪进了室nei。屋子里的热气晃得他眼前都模糊了,片刻后才在看清室nei的陈设,很快便在窗下的床前找到了程勉,熏笼烧得极暖,睡着的人鼻尖都在沁汗,藏在在貂裘的shen处,睡得甚是安稳。

这几年来萧曜早已练出了单看程勉的睡颜就知道他情绪如何的本领,无边的欢喜漫Zhang,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摸一摸程勉的脸颊,猛地想起自己一早上都在赶路,手指冷得不像话,连连呵了几口气,还是觉得手冷得像冰,迫不及待地将手搁在熏笼上,又被狠狠地烫了一下。

抽凉气、甩手的动静到底吵醒了程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近在咫尺的萧曜,顿了顿,缓缓说:“**你怎么了?”

萧曜靠到床前,低声说:“你一开始就看中了永寿坊,是不是?”

程勉被搅了觉,答话总是显得迟一拍,不答反问:“你打翻了什么?”

一旦意识到永寿坊原来离大nei这样近,萧曜笼yinJ在巨大的喜悦中,整个人都在发光,话说得颠三倒四,偏偏无所察觉:“**我的手太冷了**熏笼又太烫了。”

程勉很奇怪似的看了萧曜一眼,仿佛不明白眼前人的喜悦和光彩从何而来,又在片刻后抓住萧曜的手,捂进锦裘shen处后,含糊抱怨起来:“是冷死了。”

明明被按在Xiong口的只是一双手,萧曜就是听见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跳声,一点点从慢到快,由低转高,终于到了震耳yu聋、充盈满室的地步,但是,他体nei那经久不息的颤栗,也在同一时刻消弭得无影无踪。

在搬家当日,左邻右舍无不门户紧He,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紧闭的大门后窥探,好奇地打量和猜测在大冬天搬进这座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吉宅的府邸的主人。

如今在永寿坊nei常住的多是留守的仆役,镇日无聊,很快就有了风闻,多半是有新贵在此处养外室,证据便是宅院中常有儿童的嬉戏声,宵禁之后也有人来访,又常常在天色未明之际离去,可见来者身份非凡,连金吾卫也不敢奈何。但无论做何猜测,始终无人有幸见到宅邸的新主人,大宅之冷落孤寒,犹胜易主以前。

随着一年逐渐走到尽头,传闻中的宅邸主人终于水落石出:金州刺史在冬至前抵京,下榻处就在永寿坊这座新易主的宅邸。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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