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元嘉始终垂首无语。听到后来,眼角直跳,自己都觉得此刻必定是面目狰狞。可惜,安王不容他不开口,明白无误地说:“他现寄住在华严寺候诏,虽有兵士守卫,但起居不受限制,可以会客。敕令就在这几日间**元嘉,我知道你心中不快,但既然相交一场,他也是孝子,务必请他临走前再扮一回程五。”
京城名寺古刹林立,偏居帝京西南一隅的华严寺并不出名,既无名家题记,也未听过有什么神通显现。瞿元嘉陪着娄氏造访过京中的诸多寺庙,就是没有到过华严寺。连华严寺周围的诸坊,恰好也是少有踏足。
正如安王所说,华严寺外有卫士看守,瞿元嘉到时正遇上其他香客为此却步,直到见到瞿元嘉长驱直去没有受到阻拦,才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进了寺庙。
入山门后瞿元嘉先找到知客,自称是安王府来人,询问叶舟的住处。知客先是以叶施主不会客谢绝,瞿元嘉只得自报姓名,想想又加上一句:“是为安王妃来见叶郎君。还请法师代为通传。”
前去传话的小沙弥很快就带回了消息,在去见叶舟的路上,瞿元嘉惊觉打了一路的腹稿不翼而飞,偏偏华严寺不大,从客堂走到叶舟寄居的厢_F_好像只需眨眼的功夫,_geng本不容他再想个分明。
小沙弥把人领到厢_F_门外就走了,又因为瞿元嘉迟迟不进门好奇地回了好几次头。小童充满不解的目光让瞿元嘉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终于要敲门,_F_门先一刻开了。
看清叶舟所穿的孝_fu,瞿元嘉微微一晃,下意识地要退让,到底还是站定了。叶舟一揖,没有看瞿元嘉:“家中在办丧事,本不宜见客。既是为安王妃而来,还请直说。”
瞿元嘉起先并不敢看叶舟,但听到再熟悉没有的声音,仍不免气血上翻,片刻后才能发出声音:“**我有一事相求。”
叶舟一动不动,也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瞿元嘉回了一揖,又说:“我听闻了你家的遭遇,如今陈冤得雪,还望节哀**”
“如何得雪?”叶舟猛地抬头,自上次一别后消瘦得多的面孔上,泛着病态的潮红,“我的M_亲和姊妹,我未出生就夭折的外甥,谁能还回来?免了我四十鞭笞,就该谢恩了么?”
瞿元嘉不吭声,倒是叶舟意识到失态,一顿后,才说:“若不便直言,以信笺相代亦可。”
“M_亲尚不知此中曲折,也不知你的身世,我此次来,是求你回乡前,能向M_亲辞行。”
对面没有沉默太久,反问:“程勉向安王妃辞行,是么?”
瞿元嘉看着叶舟,艰难,却也肯定地点了点头:“正是此意。”
叶舟也点头:“我愿意为安王妃假扮程勉。但今日有所不便,明日我愿往。”
这干脆的答复勾起的,是姗姗来迟的羞愧。瞿元嘉无言以对,叶舟又说:“说辞该是什么?”
瞿元嘉结巴起来:“**这**”
“可以演练一回。免得露马脚。”
“**不、不必。”
叶舟再次沉默片刻:“那我少说。辞行完即刻走。”
“是我过于强人所难了。”
“你是尽孝道,于情于理,都应如此。”
说到这里,似乎一时间都找不到别的话可以再续,两人便都不开口了。末了,叶舟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我该去祭拜亡亲了,恕我失陪。”
瞿元嘉如梦初醒般抬起头,他一看向叶舟,才知道对方原来也没在看他。
“我可否去上柱香?”
话刚出口,瞿元嘉莫名懊恼起来,心头狂跳,又不觉得后悔,只是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叶舟没有再说话,终于正眼在他身上一扫,便默不作声地迈开了脚步。
堂nei香烟缭绕,瞿元嘉一瞥之下,无法看清祭台上所有灵位上的字,这时叶舟已经递上了香火,瞿元嘉拜了三拜,叶舟一一还礼,随后,直到瞿元嘉离
开灵堂,他也没有再看瞿元嘉一眼。
瞿元嘉在华严寺只待了不足半个时辰,出来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回到安王府时,连门_F_都看出了异状,问他是否有所不适。安王听说叶舟愿假扮程勉,沉吟片刻,问瞿元嘉:“他同意之后,别无他求?”
瞿元嘉浑身neng力:“听说阿娘不知情,他立刻应允了。”
“既如此,明日天一亮,就去接他。见完之后,他想去哪里,就送他去哪里。”
瞿元嘉想了一路,听完安王的安排,木然道:“其实不亲自向阿娘辞行,也有可行的托词。”
安王颇有些奇怪地看着瞿元嘉:“担心他事到临头出纰漏?”
“殿下不担心?”
“他既然肯来,就无需担心。如果迟疑,或是推三阻四,不见也罢。”安王顿了顿,“明日他来时,瞒住宝音和妙音,免得再生枝节。”
瞿元嘉呆坐片刻才回神,再开口,唇*间俱是不知来处的苦味:“殿下顾虑得周全。”
安王嗤笑一声:“什么周全。圣人留下的烂摊子,难道指望旁人能补天不成?能瞒一时是一时罢了。你阿娘的眼睛已经哭得只能见到一点白光,还真想她全盲了?”
商议好明日的安排后,瞿元嘉发觉原来今天还有很长。他已经许久没有觉得光*难捱,这一日却无论怎么排遣,太阳都像是始终挂在头顶,尤其是心中的一gu郁结之气,在亲眼见到叶舟后,简直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用去整个下午跑马也不见稍有消散。
好容易消磨掉白日,夜里又被光怪陆离的梦所压制。说是春梦,没有半点huan_yu,说是噩梦,又一再重演,yi_ye折腾下来,再醒来只觉得烦躁不堪,比整夜未睡还教人疲惫。
五更坊门一开,瞿元嘉便动身前往华严寺。走到一半临时拐去程府,想为他挑一身可以遮掩丧_fu的_yi裳。
他已久不登门,忍冬闻讯而来时,难掩期盼之意,却不敢出言相问。眼看她泫然yu泣,瞿元嘉依然难忍戒备之心,简单地说:“五郎的那身道袍在哪里?找出来,我有用处。”
取了道袍,瞿元嘉再不耽搁,直奔华严寺而去。这一次他没有去厢_F_,只是请僧人通传,自己在山门处等候,不多时一道单薄的身影走出庙门,走到近前一看,瞿元嘉几乎呆了——叶舟正穿着一身素色道袍,藏住了他的丧_fu。
瞿元嘉恨不得立刻将车中那身袍子藏起来,扔了,撕了吃下去要是能使得,他也愿意去做。可是他一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叶舟穿着一袭新得褶皱未消的道袍从佛寺里走出来。
看清是瞿元嘉亲自前来,叶舟也不诧异,上车前简单地问:“王妃知道程五今日要去么?”
瞿元嘉一个激灵:“**我没说。”
“我会告诉王妃,自觉body康复,在帝京耽搁已久,应该去连州履职。去连州前想回一趟南方,去给M_亲扫墓。”
半晌,瞿元嘉轻声说:“她以为你记起往事了。”
叶舟轻轻点头:“也好。只是她要是问程五之前几年人在哪里,我该如何回答?”
瞿元嘉心口一沉,又忡怔起来。叶舟沉思片刻:“**算了,她若是问,我还是告诉她没记起吧。言多必失。这样容易些。”
He计完叶舟利落地登车,瞿元嘉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别的动静,轻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