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初三夜里,萧曜终于再次来到永寿坊。到的时候时辰已晚,程勉第二天醒来时,酒气与熏香气蒸腾在帷幕nei,让久不饮酒的程勉不由眩晕,再见到枕边人沉沉高睡,方知昨夜依稀闻到的酒气并非梦境。
萧曜一改平日觉浅的习惯,被程勉注视良久依然无知无觉。直到程勉要翻过他下榻,才不情不愿动了动,想扯被子遮住脸却连抓到了程勉的袖子都分辨不出来,遮住眼睛哑声说:“**头痛死了。”
宿醉的萧曜可谓十分罕见,但也十分难缠。程勉停下抽回袖子的动作,盯着他的眼角问:“谁敢劝你饮酒?”
萧曜勉强掀起眼皮,皱眉拉过程勉的手盖在自己的眉眼处,微微颤动的触_gan如同手心停着蝴蝶:“金州的酒太厉害。”
“你和费子语比酒?”程勉一顿,“颜延都喝不过他。”
萧曜没承认,翻向床榻nei侧,顺势搂了一下程勉的yao:“我再睡半个时辰**一刻钟。”
这一动,又牵动了头痛,萧曜蜷进被子后,呼xi也重了几分。程勉抽出被萧曜握住的另一只手,很轻地贴了一下他的脸颊,又为他揉了揉额角,随着萧曜的呼xi徐徐平稳,程勉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堪称奇妙的神情,却没有再奉陪,而是近于无声地更_yi梳洗,找元双和费诩去了。
程勉先是见到了冯童,后者一见程勉,立刻笑着向他恭贺新春,程勉回礼后,说:“陛下宿醉,醒来要醒酒汤。”
“已经备下了。陛下饮酒素来节制,自小年起,宫中筵席不停,从来没有醉过**”
“那就要问子语为何不手下留情了。”程勉笑了笑,“他是什么酒量?十个喝不过他一个。”
冯童也笑:“我问过元双了,昨夜陛下只与费刺史饮了几盏酒。来永寿坊时,也只是略有醉意。或许是混了酒,才醉得厉害。”
这理由委实牵强,程勉_geng本没信。果然,费诩夫妇见只有程勉一人,两人的神色都有些难言的微妙。程勉明知这点微妙绝不是因为萧曜醉酒,却没有追问,言行举止与人没来时并无二致。
说是只睡一刻钟的人一口气睡到过午才现身。这时孩子们新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三郎,他一出现,姿容欢喜得立刻把M_亲的叮嘱抛在脑后,牵着他的手引他到东厢,说:“三郎快来,阿彤老输。”
宿醉的威力仍在,萧曜的j神也很松弛,花了些工夫才明白姿容在说什么——居然是程勉在和阿彤赌书。阿彤显然战绩不佳,但他正是胜负心最重的年纪,屡败屡战不说,专心致意之下,看到萧曜进来都顾不得行礼问好了。
萧曜在程勉正对面坐下,nv孩子们轻快放松的语T_gan染了他,一局的间隙中,忍不住打趣起程勉:“你未免也太胜之不武。”
程勉看他一眼:“那你替他?”
闻言,不仅阿彤立刻投来求救的目光,姿容和丽质更是连声欢呼。眼见程勉眼底藏笑,萧曜一恍惚,附耳对丽质说了一句话,然后轻轻一推她的后背,丽质尽职尽责地传了话,可是她年纪太小,悄悄话说得周围一圈人都听见了:“**三郎问你,赢了彩头是什么?”
程勉勾起zhui角,对姿容说:“他想要什么彩头?”
丽质不仅长得更像费诩,脾气也像,迈开小短tui很老实地又要去传话,却被姐姐一语点破:“你们隔得这么近,怎么还要人传话呀!”
程勉一怔,萧曜先笑了,转去问阿彤:“五郎和你约了什么彩头没有?”
阿彤总是不赢,汗都出来了,答道:“我想让五郎教我弹琴。”
萧曜都没听过程勉弹琴,当下就说:“我赢了,你教我弹琴,我要是输了**我教你弹琵琶。”
当着小孩子的面,程勉没戳穿自己不用萧曜教琵琶,很轻地笑了笑:“你赢不了。”
“这个我当然赢不了。阿媛,找你阿爷阿娘来。人多,我们玩藏钩。”
萧曜预想中的欢呼并没有得到出现。这下不仅阿彤苦着脸,姿容和丽质都撇了撇zhui,姿容说:“我不要和五郎玩藏钩。他总赢。”
萧曜瞄一眼程勉,自以为矜持地一笑:“哦?那更要试试了。”
他一直很得孩子们的信赖,如此一说,还是把人暂时打发开了。门一关上,萧曜迎着程勉略带揶揄的目光,坐到他身边,轻声说:“又一年了。没看到你还好,现在只觉得像在做梦。”
“什么做梦。酒还没有醒吧。”
萧曜只笑,亲了亲程勉的zhui唇:“**要是都像现在这么好,不醒也不打紧。等一下我们再喝一杯屠苏酒。我让冯童带来了。是连州的酒。新年过得好不好?”
“头不痛了?”程勉反问,“昨夜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萧曜摇头,又揉了揉眉心:“到的时候你睡了。后来又太醉了。要是还在翠屏宫,我就去别的地方睡。吵到你没有?”
“**这次没有。”程勉很短暂地一顿。
萧曜情不自禁地揽住程勉,手指轻轻圈住程勉的手腕摩挲着,叹气道:“刚才来找你的时候,我知道小孩子肯定都围着你,就想看一看你,也不是非要与你独处。现在只想,他们晚一点回来就好了。就像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只敢想怎么让你把冬天熬过去。第二个冬天到了,我又想,要是你下个冬天能比这个冬天再好一点,我一定心满意足。可是到了眼下,我又忍不住想,好久没有和你守过岁**等真有一天能一起守岁了,我肯定还是不满足,会想这一辈子每年的除夕都和你一起过完**得陇望蜀之心,就是如此。”
程勉看向萧曜:“那就不要许诺小孩子玩藏钩。”
“我要是一来就把你带走,你会不好意思的。”萧曜笑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会弹琴。你看,现在连阿彤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了。我们还是在一起太少。等一下就算我输了,你也教我弹琴吧。”
程勉扭头看着萧曜,摇头:“很久不碰了。你也不缺人教。要是你赢了**”
他低不可闻地送上一声耳语,语音未落,萧曜环住他手腕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怎
么用这种事来打赌?”
程勉笑笑:“不可以?”
萧曜眸色一暗,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勉,终于也缓缓一笑:“这不用赌。”
“赢来的不一样。”程勉语气里蓦地多出一缕轻快、甚至近于促狭的意味,“再说一件你不知道的。我当年很爱与人博弈。尤其是六博,我用它赢了很多东西。”
萧曜那“晚一点回来”的心愿说不上全然顺意,但也没有完全落空。小孩子拉来长辈时,两个人已经好整以暇地分坐在了几案的两头,头发_yi角纹丝不乱,就是茶水丝毫没有动过,过分完美无瑕,落在过来人眼里,难免有yu盖弥彰之嫌。
藏钩这游戏再简便不过,不分长幼都能下场,过年时尤其应景。一群人分作两方,约定一物为钩,一方藏钩,另一方每次派一人猜钩的去向,全部猜过一次即为一轮,猜中次数多的一方是本轮的胜者,轮次则以奇数计,胜率高者为最终的赢家。
这几日费诩他们带着孩子也玩,小孩子都愿意和程勉一边,而今多了萧曜和冯童,便重新约定,萧曜与程勉各选一边,夫妇俩也不能同队,而后各自抽签,最后程勉费诩再加上阿彤和姿容凑成一对,姿容因为抽中了程勉,可谓心满意足,本来抱在怀里的小猫也扔开了,专心致意只想取胜,惹得萧曜假意唉声叹气:“我也想如五郎一般,赢得佳人的芳心。”
因为局中还有孩子,萧曜便让程勉拿出阿彤从连州带来的金五铢充作游戏用的钩,即便是小孩子握在手里也看不出端倪。为应景,猜中的成年人当满饮一盏连州来的屠苏酒,小孩子则以石蜜水代替。游戏从程勉开始,他又是第一个猜中的,萧曜当下一笑,拿起筷子蘸了一点酒,点在程勉的唇上,此等待遇正是除夕守岁时小孩子们刚享受过的,见到程勉难得哑口无言,一屋子的人均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两轮下来,双方将将打成了平局,萧曜和程勉竟是唯一一次也没有猜错过的。为此,萧曜专程准备的屠苏酒大多落入了自己腹中,程勉反而只尝到了一点味道。但是看到萧曜面若霞飞然而举止不乱,不说程勉,连费诩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在思索前yi_ye的醉酒到底是从何而来。
第三轮也是难分高下,非要最后一局定高下。姿容看看含笑的萧曜,又望着面无表情的M_亲,丽质被冯童抱着,两个人都握着拳头,正在窃窃私语,她面露难色地转向程勉,拉着程勉的袍角说:“五郎,你替我猜嘛。”
丽质当下说:“你耍赖!”
姿容蹦了两蹦,认真反驳:“上一轮你还不是悄悄问三郎!我看到了!”
“没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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