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回来了?”
“以前你说,天子是天下怨恨的归处。何止于此。天子也是天下谎言的归处——所有人面对天子时,都是要说假话的。”萧曜垂下双目,徐徐道,“有的人是出于公心,有的只为私念,又或是公私兼有,所以总是真假参杂。但谎言不是因我而起,也不是因我而终,是权柄是世间至刚至利之物。但无论是谁想要替我一持,只要公心不灭,都能拿去。”
“怎么早不说破?”程勉平静地又问。
“你怎么此刻才有此一问?”
程勉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
萧曜摇头:“你当然知道。如若你开口,我当然会给你的,哪怕我再不情愿。所以你不要。你A,你连让我不情愿都不舍得。”
“得陇望蜀。总是难免心怀侥幸。是我自欺欺人了。”
萧曜抬眼:“没有这样的侥幸。我是心甘情愿让你走的——天底下不会有人再如我一般与你心意相通。”
程勉一顿,终是笑了:“好。”
说完这句,程勉一言不发地倚在几上,几乎与石塑无异。萧曜何尝不知道自己与程勉一道,亲手把苦心粉饰的纱幕撕了个粉碎。他靠近程勉,小心地亲了一下对方绷得紧紧的zhui角,再度开口:“就算不是今天,就算你没有刚才那一问,我也要找时机说出来的。我说出来也不为别的,就是赌你心软,希望你反悔。”
程勉怔怔望着他:“既然如此,怎么还是把筹码给我了?”
萧曜蹭了蹭程勉的脸颊,闭上眼微笑起来:“因为你。我能和你心意相通的缘由从来只有一个。”
言毕,萧曜忍不住搂住程勉,埋首在他的颈项中:“你跳南池之后,我才发现,又尝到了M_亲重病去世的那段时间的滋味。可是M_亲和我血脉相连,是至亲,我烧得最糊涂的时候就想,是不是我们其实是兄弟呢,不然这种苦痛岂不是毫无道理。但是我又很快觉得可笑之极——要是真的骨血相连,为什么非要等到亲眼见到你求死才有这剜骨之痛**我和你没有亲缘,没有约过婚姻,也不会有儿nv,可我知道你**跳进南池的那一刻,我都知道了,只要我这一次能救下你,你再也不会寻死了。你会增恨我,但你或许会活下来,会康复,然后,你会走。”
他像是得了高热的病人,手脚发热,气息急促,又不得不拼命说下去:“我又是多么自负蠢笨,明明清楚你心中所想,只想让你活下来**你为了我死,也为了我活,你把一切都给我了。我什么也不能给你。阿眠,求你原谅我,你从来无需我的准许,我当然知道你,我就是你呀。”
萧曜再也说不下去,neng力地伏在程勉Xiong前,依稀觉得程勉搂住了自己,又觉得他连一个指头都不愿意碰到自己。
环绕在耳旁的,不知是谁的心跳,又或者并无差别。萧曜想,当年先帝和M_亲为自己寻觅的,不就是半身兄弟吗?而在毫不知情的时候,究竟得到了什么A。
_gan觉到程勉轻轻推开了自己,萧曜温顺如牵丝木偶,注视程勉默不作声地起身,披好_yi裳,推开了紧闭的窗棂。
雪没有停的迹象,没有风,寒意无声无息地缓缓侵入,它冻住了一切的言语,也染白了窗下人的鬓发。萧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程勉,看着他长久地凝望一片净白的天地,然后终于转回了视线,停在了自己身上。
寒冷让程勉显得异常冷漠,一晃神,如同一个十足的陌生人了,可目光做不了假——如果不是熟悉对方胜于自己,痛苦也就无从谈起——萧曜从未如此渴望程勉的宽恕,然而,程勉并没有给予他。
程勉又关好了窗,挡住雪色和天光,用微冷的裘袍包裹住两个人。他的呼xi温暖,语T轻柔,是严寒中不可错会的春意。微哑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又那么笃定:“是A。你就是我。我怎么能原谅我自己呢。我也骗不了自己。”
上元一过午,萧曜如约来到永寿坊。
昨日他们回京时已然一窥满城生辉的帝京。通衢大道和曲坊街巷均已装饰一新,等待着上元的欢庆。
上元是新年节庆的收梢,对成年人来说,这一日的狂欢意味着一年的劳作乃至离别又将开启,但孩童们尚不知愁,一心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
萧曜到时,小孩子们正围着程勉,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他不在的这几日的出门见闻,阿彤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个乐人表演用的兽面,制作得十分j巧,他也爱不释手,问程勉晚上能不能D着出门。
程勉接过面具,笑着问:“谁送你的?”
阿彤一僵:“昨天陪姑姑去大明光寺,别人塞给我的。”
“只塞了面具?”
阿彤一下子支吾起来,看姿容丽质两姐妹都充满了好奇地盯着自己,压低声音对程勉说了悄悄话。程勉加shen了笑意,将面具还给阿彤:“既然还有纸条,那时辰地点肯定是写分明了。要是想去,只管去。认得回家的路就行。”
“**我不去。”阿彤做了个鬼脸,把手中的兽面转得陀螺一般。
费诩和元双都不在,姑娘们都还小,_geng本听不懂。萧曜虽然听懂了,还是不免诧异,问程勉:“帝京还有这种风俗?”
见萧曜也开口,阿彤更眼白都烧红了,摔下兽面,胡乱找了个借口溜了。
面具正好滚在丽质脚边,她拾起来,又交还给程勉,姿容则问:“阿彤怎么了呀?他明明是很想五郎回来的,怎么走了?五郎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们都很想你的。”
萧曜看向程勉,后者温柔地注视着小少nv,充满了耐心地回答:“我访友去了。”
“去了这么久?你的朋友住在很远的地方吗?”
程勉点头:“不近。本来应该早回来了,但是下雪了,路上不好走,就多住了几天。”
“三郎呢?三郎也去了么?”
萧曜一本正经点头:“是。”
“你们的这个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聒噪。”见姿容满脸迷惑,程勉想了想,换了个词,“话多。”
萧曜只笑,摇摇头:“是世间最好的人。”
姿容却不信,很坚决地说:“五郎才是世间最好的人**我阿爷也是!”
“是。”萧曜点头附和,“就是最好的人才会有最好的朋友。我们都太喜欢他了,不舍得和他分开。可是五郎记得要和你们过节,就赶回来了。”
姿容亲昵地挨着程勉坐下:“你出门的第二天,阿娘带我们去了个好漂亮的地方,去见一个叫池太妃的人。她也好漂亮,香香的,送了好多礼物,等一下我去问阿娘收到哪里去了,随便你们挑。”
萧曜笑叹:“原来姿容是nv孟尝。”
姿容听不懂萧曜的夸赞,继续问程勉:“不过五郎,人也是可以当礼物送的吗?”
程勉轻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池太妃对阿娘说,那个**有一个长公主,送了好多美人给皇帝**”
她声音又脆又甜,语T也是一派天真。程勉听完,神情不变,对着姿容一笑:“天下都是皇帝的。人当然可以当礼物送给他。”
“那**”姿容停顿了好久,一脸认真地说,“他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要是别人的亲人、别人也喜欢的人,那可怎么办!那天我问阿娘
,她说我胡想,不理我。”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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