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浏览器反复进入阅读模式,可在阅读模式下点击设置,把自动进入阅读模式关闭掉!

“嘟、嘟嘟!”

昏暗的房间里,被丢在地板上的手机不停地鸣响着,靠墙摆放的弹簧床垫,发出吱嘎一声噪响,一个枕头就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地砸在手机上。

手机震动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

床垫上的男人大大地吐了口气,又翻了个身,变成仰面平躺的姿势,没有床架,手脚可以直接伸出狭窄的单人床垫,搁在灰色的、拼接处有些松动的木地板上。

“嗯……”男人的呼吸刚开始平稳,并打算继续酣睡的时候,被廉价塑料窗帘遮实的窗外,又赫然响起汽车马达的声音,它可不比手机,那种巨大的噪音直捣耳膜!

“妈的……有完没完啊!”双手按在耳朵上,男人忍无可忍地坐起来,身上的薄毯就滑了下来,露出赤l_uo的、肌肉结实的上半身。

屋内虽然昏暗,但时间已是中午,外面汽车马达轰鸣,小孩嬉笑尖叫,还有欧巴桑刺啦炒菜的声音,公寓墙壁太薄,四面八方的声音就像多米诺骨牌般挤压过来。

太阳穴忒忒抽痛,男人不爽地拉下毛毯,搔了搔头,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手长脚长,那颀长又健硕的身材,比t台模特儿还要抢眼。

公寓虽小,但天花板还是很高的,他这么一站,整个房间似乎都被压迫得矮了一截。

男人套上一条膝盖上破了大洞的低腰牛仔裤,那松垮的裤腰,把他的腹肌以及紧实的窄腰都勾勒得极xi_ng感。

不仅如此,胯骨也露了出来,往下是有清晰倒三角的腹沟,被牛仔裤包裹着的xi_ng器微微隆起着。有人说男人的身高和xi_ng器的大小是成正比的,这句话的真实xi_ng,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了证实。

现在,他独自一人在这房间里,所以就算穿得如此暴露,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要自己舒服就行。

男人几步走到窗户前,呼啦一声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猛刺进男人的眼睛里,他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窗外的情况。

公寓楼下三十米的地方,就是一个巴士停车场,一群孩子在铁丝网前面踢足球,这里原来就是巴士公司的员工宿舍,还住着不少巴士司机。

巴士停车场也是第三路线的终点站,去往郊区和几个旅游景点,新的地铁站开通以后,这里的生意一下冷清许多。

巴士公司裁掉一些职员,宿舍楼就开始向外出租了。

可是,这种建在巴士站旁边的宿舍楼,房子老旧,噪音又大,愿意租的人不多,男人会租这里,是因为它位置隐密,在巴士停车场后,不容易被人发现。

想到那些像苍蝇一样盯着他的保镖,男人的眼睛就危险地眯了起来,自言自语:“都是一群垃圾……”

一辆三号线巴士正驶入终点站,一声喷气似的刹车声后,司机开了车门,只有一位乘客下了车。

男人的目光,自然集中到他身上。

从车上下来的男xi_ng乘客,大约二十几岁,背着一个大旅行包,手里还拿着一个超大的箱子,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拿着张地图,和司机交谈了一会儿。

司机朝后面指了指,还满热心的,青年很感激一样地向他道谢,然后朝宿舍楼走了过来,行李箱很重,他吃力的拖着走路,一边还不停

的抬头张望。

─一个赤l_uo着半身的男人站在窗边,窗框挡住了他腰部以下的部分,不知道是不是全l_uo,但这样的画面在光天化日下十分夸张。

青年看到这幅景象,愣了一下,然后像受到惊吓一般,猛地低下头,拖动行李箱的动作也更笨拙了。大箱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艰难地前进,青年满头大汗,还差点被突出的人孔盖绊倒。

“切!乡下来的土包子!”男人鄙夷,转身离开窗户,去洗手间。

说是洗手间,只是用磨砂玻璃围起来的一个小隔间,因为要出租出去,有些住户不喜欢公共浴室,房东才在房间里用玻璃拦出了一个简单的洗手间。

男人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搓了一把脸,然后抬起头─当他的脸映照在镜子里的时候,有一种周围环境都豁然一亮的华丽感,彷佛连玻璃都变成了熠熠发光的水晶。

男人身材高%健硕,脸孔却是小小的,而且非常年轻,只有十七、八岁。

挑染着几缕金发的头发挂着水珠,有种桀骜不驯的味道,眼睛是深棕色的,有点像欧洲人,但他却是地道地道、没有半点混血基因的亚洲人。

不过,正是这双漂亮、野xi_ng味十足的眼眸,让人对他过目不忘,直挺的鼻梁犹如雕琢出来,嘴唇丰厚、色泽诱人,甚至让人联想到法国罗浮宫内的肖像艺术品,是无论男女都会一见倾心的类型。

拥有着如此华丽外表的青年,和简陋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拿起放在洗脸池上的玻璃牙刷杯,青年开始刷牙,他的手指也很修长漂亮,不过在关节部位却结着吓人的血痂。

像是握拳猛砸向墙壁的产物,不只右手,左手也是伤痕累累。

可青年完全不在意这些,他利落地刷完牙,在漱口低头吐水的同时,也顺手把牙刷和杯子放回原处。

青年打开镜子,从入墙柜里面拿出gatsby剃须膏,虽然脸上带点细小胡渣的样子使他看上去更桀骜xi_ng感,但这个样子去上班可不行。

在拿起剃须刀的时候,青年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面。

这张照片是小心翼翼地收藏在那儿的。

青年注视良久,然后拿出照片,上面是一个十分秀气的少年,穿着国中生的制服,拿着黑色书包;制服不合身,一看就知道是二手的,但是少年的笑容依旧灿烂。

翻过照片背面,上面有一行小字,因过了八、九年,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给周屹天─祝生日快乐,永远开心!黎荀。”

“荀……”男人,也就是周屹天,把照片夹在镜子的边框上,久久地凝视着,然后他微转过脸,在镜子中,他的脸和照片中的人物靠在了一起。

“荀……”周屹天喃喃地呼唤着,沉浸在回忆里,慢慢地闭上眼睛。

就在周屹天宁静地享受这一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砰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塌下来,撞在他的门上。

“妈的,搞什么?拆房子啊!”美好的时刻被硬生生打断,周屹天大动肝火,走过去开门。

门口蹲着的,是那个刚下车的青年,他正试图把横倒在别人门上的大箱子搬开。

“喂,你眼睛脱窗啊!”一看清门口的状况,周屹天就破口大骂

,“箱子这么大,走廊这么窄,还横着拉箱子,怎么拉啊?快搬走!”

青年本来就很慌张,耳背都红透了,周屹天的怒骂更使他慌了神,一面拼命拽着行李箱,一面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这就搬走,马上搬走……”

“真是的!快点搬走!我马上要出门!”天气炎热,心情本就烦躁,一起床还看见一个笨蛋,周屹天吼完,就砰地把门甩上了。

青年吓得颤抖了一下,然后拼命拖拽着大行李箱。

周屹天大步走回浴室,踢到了地板上的枕头,黑色手机露了出来,屏幕还在闪烁中。

周屹天不耐烦地拾起来,翻开手机盖一看,一共有十二条语音留言,因为电话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所以就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按下接听留言的快捷键,里面响起了一首老掉牙的情歌。

“我要……我要你的……我要你的爱……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要你x个头!”听着没完没了的铃音,周屹天大为光火,正想关机,一个轻浮的男声突然响起。

“嗨!屹天大少,在哪儿混呢?真是的,一放假就跑得不见踪影,别学人出去同居啦,来我这里度假吧,少了你,沙滩美眉们都没了热情……”

“哔!”

周屹天听到这里,就直接按掉了,接着手指一番利落地移动,清空了留言信箱。

其实用脚趾想也知道,那几个狐朋狗友会给他什么留言,而他居然笨到会去接听。

豪华游艇、跑车、高档酒、放荡的xi_ng派对和装模作样的鸡尾酒会,这些他都已经厌倦,花天酒地的生活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而他一旦决定改变,就不会回头。

把手机扔回床垫上,周屹天走回浴室,快速地刮完胡子后,冲了一个冷水澡,拿起白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重新放好黎荀的照片。

漫不经心地走到床前,套上牛仔裤,穿上一件量贩店提供的藏蓝色员工制服,周屹天拾起地板上的钥匙和钱包,就打算出门上班了。

一拉开门,便看到那只丑陋的黑色旅行箱,依然堵在走廊里,那个乡巴佬正蹲在箱子后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屹天弯下腰,看了一眼,原来是旅行箱的轮子被红色塑料袋卡住了,这里的住户经常会乱丢垃圾,轮子被卡住后,乡巴佬似乎拖不动箱子了。

“喂!”

周屹天大喝,那低着头、忙得满头大汗的青年吓得几乎是惊跳起身,“是!我马上就搬走……”

可是,又是推,又是拉,又是拽,在经过一分多钟的努力之后,箱子还在原地,啪地一声,彷佛在嘲笑青年的无能,箱子的塑料手柄被拉断了。

周屹天不由翻个白眼,廉价的塑料旅行箱,满是泥巴的球鞋,十年前就遭淘汰的蓝格子长袖衬衫,乱糟糟的头发,遮住半张脸,这分明是个怪胎!

“你住哪里?”

周屹天砰砰踢着箱子,动作不大,青年却像受了袭击一般,居然伸手抱住头,惊恐万分地蹲在箱子后边。

“请别这样……我马上就会搬走……”

“我问你住哪里?欧吉桑!”周屹天不禁提高了分贝。

“这里……”青年不安地回答,伸出手指,但脑袋还是耷拉着。

“切!不就是隔壁嘛。”还以为他住最后一间呢!周屹天弯腰,抓住箱子的两边。

“我、我叫尚诚!”青年紧紧地抓住自己的箱子,怕被抢走一般,“等等,我自己搬就好……”

“谁问你名字了?自己搬个屁啊!让开!”上班就要迟到了,周屹天很不耐烦地挥开尚诚的手,发现他穿了好几件衣服,衬衫下面有汗衫,而且衬衫的袖子都拉到手指上。

这个人……该不会有什么怪癖吧?偷窥癖,暴露狂?或者是脑子有病,摄氏三十八度的高温,谁会穿得这样密实?

注意到这点,周屹天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

事,万一,真的惹上个精神病该怎么办?

一口气扛起箱子,周屹天在心里直骂人。妈的!怎么这么沉,里面都是砖头吗?!

抱怨归抱怨,既然已经扛在肩膀上了,周屹天只得硬着头皮,搬去隔壁的房间。

尚诚赶在他前面,手忙脚乱地找钥匙开门,但是找到钥匙后,才发现门没有锁,一转就打开了。

“白痴!”周屹天骂道,一脚踹开门,大步走进屋内,把箱子“砰”地放地上,整个房间都在震动,落下不少灰尘,木地板都差点被砸穿。

周屹天揉着肩膀酸涩的肌肉。尚诚低着头,仍旧站在门口,耳朵红红的,双手双脚好像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注意到周屹天的视线,他十分慌张地翻着口袋,掏出一堆东西以及一张皱巴巴的小面额纸币,结巴道:“这个,谢谢你帮忙。”

周屹天咬牙,压抑住揍人的冲动,走到门口,用力地推开他,走出门去。

东西掉了一地,还有硬币滚进了角落,尚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吓了好大一跳,局促地跪下来捡钱。

“我告诉你,这里既不是酒店,也不是学生宿舍,大家各住各的,以后少来烦我!”周屹天跋扈地说。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很会惹麻烦,还是及早划清界线的好。

“知、知道了。”咬了咬嘴唇,尚诚点头道。

“嗯,那就这样了。”周屹天转身就要走,但是突然被叫住。

“对不起……那个,量贩店……能不能带我去?”

说话的声音就像受惊的小动物,虽然很好听,可也让人火冒三丈。

周屹天恼火地回头,吼道:“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别来烦我!四个字!你不懂国语吗?”

“我懂……对、对不起!”尚诚又开始道歉。

“真受不了!”不想再理会他,周屹天转头走掉了。

利民量贩店,在巴士总站前的商业街上,大约半小时的路程。

周屹天上个星期在量贩店的熟食部门找到一份临时工,每周工作六天,从中午十一点开始,到下午两点为止,负责打包、出售便当给需要的上班族。

薪酬虽然少得可怜,但是他可以领取一份免费的午餐,也可以凭员工福利,半价买回剩下的熟食做晚餐。

对于不会做饭,又处在成长阶段的周屹天来说,这工作真是太好了!所以没有提任何要求,就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实际工作起来,才发觉那很辛苦,在开始卖便当以前,先要按照菜单,将便当一份份地分配好,覆上保鲜膜,贴上标价签,按一定顺序整齐地放入玻璃保鲜柜内。

有些顾客很挑剔,把便当弄乱后却不买,周屹天就要抽空把保鲜柜再整理一遍。

就算两点过后,便当和熟食全部卖完了,他也不能直接下班,还要进行一番大扫除,回收各种垃圾,洗刷保鲜柜、不锈钢餐盘,做完琐碎的清洁工作,还得出去派发两百份有关量贩店营养快餐的宣传单。

工作的辛苦和酬劳相比,简直不成比例,周屹天有种被ji_an商摆了一道的感觉,气得够呛,但是像他这种暑期临时工,被压榨是经常的,在量贩店工作至少还有套餐可以吃,他最怕饿肚子,所以忍了下来。

因为被隔壁的乡巴佬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今天迟到了三分钟,他每天都是跑步上班的,今天更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快要开放午餐供应了,在拥挤的熟食区,浑身是肉、胖得像个酒桶的量贩店经理,一边拿纸巾抹着油光光的额头,一边骂骂咧咧,不是嫌烤鸡没排整齐,就是嫌猪排切得太厚。

“喂,放那么多配菜干什么?不要钱啊?拿出来!

”这些鸡是谁烤的?翅膀都焦了,转一转,把焦的放下面!

“我说过!辣椒酱、酱油这些瓶子放里面,给顾客自己倒,很快就空了!”

贾经理非常忙碌,不是纠正这个,就是摆正那个,由于摊位前摆着好几架熟食推车,他没有看见迟到的周屹天,厨师是两位四十岁上下的阿姨,她们看到周屹天,都冲他挤挤眼睛。

周屹天点点头,就想绕过推车,从另一边走进摊位。

“周屹天!你迟到了!”贾经理一看到周屹天,立刻骂道:“年纪轻轻,就知道偷懒!”

“贾经理,我五分钟前就站在这里了,刚好十点半。”周屹天指了指墙壁上的电子钟。

“哼,十点半!”贾经理上下扫他一眼,就训斥道:“上班时间没戴口罩,扣卫生费一百。”

“什么!”又被扣钱了,周屹天十分不爽,放错餐盘要扣钱,找钱慢了也要扣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利民量贩店总是缺人了,这完全是经理的人品问题!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准备!小心我炒你鱿鱼!”贾经理咆哮,可心里面还是挺怕周屹天的,总觉得这是一头狼崽子,又高又壮,像是混帮会的,还是少惹为妙。

贾经理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嘴里不停地骂着,转身去了斜对面的寿司档。

“妈的!”周屹天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攥紧拳头,肺都气炸了,但是无论怎样的愤怒,他都必须忍耐下去,如果他不能养活自己,又怎么和黎荀生活在一起?

荀……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最爱的荀。

吃再多苦,受再多气,他都无所谓,他要赚更多的钱,应付生活费和学费,等他通过职业拳击手的考试,又满十八岁,可以正式踏上拳击台时,他就有了大笔的收入,可以买房,把黎荀接出来,住在一起。

而在这之前,他不能惹出一点事端,如果让那个人知道他的计划,黎荀和他,都会遇到危险!

周屹天从不担心自己,他只担心黎荀……

“你听说了吗?”摆放着托盘的兰姨,和旁边的王姨聊天,“今天寿司铺会来一个新的小伙子?”

“真的?寿司铺生意很差,工资又是最低的,这样都有人肯干啊。”

“当然有,说了你别不信,那家伙……还是贾经理的亲戚!是从乡下来的,好像是外甥什么的。”

“哈?外甥?”王姨大笑,“老甲鱼的外甥,那是小甲鱼。”

“对对,一定长得很丑,又黑又矮。”两人小声笑着。

“对了!小天,你没有看到他吗?”兰姨突然抬起头,问已经走进柜台里面的周屹天。

“看到谁?”周屹天正在戴口罩,从下巴直遮到眼睛下面的白色口罩,把他整个脸孔都遮了起来。

“贾经理的外甥呀,早上我听到经理很大声的讲电话,让他外甥去巴士站那边住了,你不是也住那边?”

“啊?”周屹天系围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难道是那个男人?

“没看到吗?”很想打听到八卦,兰姨十分好奇地追问。

“没有。”周屹天系好白色围裙,管他是谁的亲戚,周屹天对这些毫不感兴趣。

“放心吧,小天,就算他是贾经理的亲戚,我们一定会把最好的午餐留给你,”兰姨突然又眨了下眼睛,“长身体的年纪,。多吃些才好!”

周屹天的身高是一米八七,已经不需要再长高了,可阿姨们对他就是格外照顾。

“对了,我女儿暑假会来玩,有机会的话

,你们认识一下。”兰姨收拾好推车,积极地说道。

“兰姨的女儿是出名的美女,就是那个什么花……”帮忙说话的王姨竟忘记了词。

“是校花!”兰姨急忙补充。

“对、对!反正就是男孩子会非常喜欢的类型,小天,你不会失望的!”王姨打包票一样地说道:“我见过她,一个美人,皮肤白,大眼睛,水灵灵的。”

对于她们的极力推荐,周屹天只有点点头而已,就去忙别的事了。

“小天还害羞呢!”

两人笑得合不拢嘴,这时贾经理又过来了,她们这才埋头工作,假装整理快餐盒。

贾经理背着手,巡视了一遍熟食柜台,然后又挑剔地看着正在给套餐打包的周屹天。驻足了三、四分钟,实在找不出毛病后,他硬邦邦地说了句:“装菜的动作快点,别让顾客久等!”就不快地走开了。

不过当他转身的时候,周屹天听到他在抱怨:“都几点了,尚诚怎么还没到?”

尚诚?果然那个男人就是贾经理的外甥。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邋遢的外表,卑微的语气,真难想象这两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个男人应该是来投靠贾经理的穷亲戚吧。

丑陋的小甲鱼?

仔细想想,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周屹天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倒不是没留意,而是对方一直低着头,头发又遮到眼睛前面,实在看不清啊。哦,还有,一说话耳朵就红透。

难道是个非常怕生的人?

周屹天回想起来,之前尚诚说着什么量贩店,是看到他身上的量贩店制服,让他带路吧?

同住一栋宿舍,又在同一个量贩店工作,自己当时的态度确实凶了一点,周屹天转头看了一下电子钟,尚诚已经迟到三十分钟了。

利民量贩店虽然不难找,但是周屹天有一个感觉,尚诚不会向别人问路,估计拿着地图,在某个地方打转吧。

切,这关我什么事?和欧巴桑相处得久了,自己也变得多管闲事了,而且他不是向巴士司机问路了吗?应该没那么自闭吧?

周屹天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去理他,午餐贩卖已经开始了,咖哩马铃薯套餐、黑椒鸡排套餐、猪排套餐……顾客越来越多,他也就将尚诚完全抛在了脑后。

(上)第二章

“……炸鸡排是不错,就是太油腻了,小哥,还是换成盐焗鸡翅吧。”穿着米黄色v领套装的女人,站在玻璃柜前,对周屹天软磨硬泡,而在她的身后,还站着八、九个等得很不耐烦的女人。

又来了,周屹天皱眉,一份套餐打包了三次,连配菜都换了,那女人却还不满意,原以为找个可以把脸孔遮起来的工作,不会再有客人xi_ng骚扰了,但他高%的个头还是很引人注意。

很多人追问他是不是模特儿,是不是外国人,更甚至有人想摘掉他的口罩,害得他被经理罚钱。

她们的好奇心都太重了,周屹天在外面派发传单,都不敢摘下口罩,弄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

以前,他在加油站和唱片行打工,刚开始,店长们以为请到了一个帅哥,可以多拉些生意,很高兴;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女人出现在店里,为他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他也就被炒鱿鱼了。

被炒掉算是客气,

店长毕竟没要求他赔偿被客人弄坏的商品。

周屹天叹气,以前绝不会有人这么肆无忌惮地骚扰他,只要离得他近一点儿,就会被保镖们赶走。

“盐焗鸡翅怎么只有一只啊?那……再拿份炖豆腐吧?”明知道周屹天已经打好包,正往袋里放入免洗餐具,女人却又反悔。

“喂!你够了没有?该我们点餐了!午休时间都快过了!”不等周屹天说话,后边的女人们开始争吵起来。

“不想等,就去对面买寿司,我可是一早就排在这里的。”点餐的女人毫不客气地嚷道。

“你怎么能这样?小哥,别理她,快给我们拿菜!”

你推我,我挤你,人人都抢着前面的位置。

“干什么!我还没点完呢!除了豆腐!我还要一个烧鸡腿!”女人不甘示弱地用身体霸占位置,并用手大力拍着玻璃柜。

周屹天冷冷地看着她,“要鸡腿?”

他从柜台里拿出一只烧鸡,然后拿起板旁边的菜刀,猛地挥刀斩下。

女人们尖叫起来,因为周屹天挥刀的动作是那么快,简直是往手指上砍去,吓得她们面无血色,可是,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可怕场面出现,掉下来的是鸡腿,周屹天的手指完好无损。

“还要什么?”周屹天盯着她问。

女人吓傻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屹天放进鸡腿,很快地封好快餐盒,放进可回收的袋子里,递给女人,“谢谢惠顾。”

女人呆呆地抱住快餐盒,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后面排队的人挤到一边,好一会儿,她才惊醒似地叫一声:“太、太可怕了!”慌张地跑开了。

不过也因为她的软磨硬泡,耗去了上班族们大半的午休时间,大家也不敢挑剔了,一个紧跟着一个,点餐速度奇快,半个小时后,便当就都卖完了。

玻璃柜里只剩下些小鸡翅、零碎的菜叶,有些顾客推着购物车走过来,发现没什么可买的,又怏怏走开了。周屹天将剩下的鸡翅,封在一个盒子里,贴上标价,作为打折的商品卖,然后,他终于可以透口气了。

为了防止员工偷懒,熟食区里都没有凳子,周屹天只能靠在料理台上,掏出万宝路香烟,又想起是上班时间,无奈地叹口气。

刚才,是他太沉不住气了,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向贾经理投诉呢?扣钱也就算了,周屹天最受不了的,就是贾经理的臭骂。

说到底,还是那个女人突然说起寿司铺的缘故。

周屹天抬头看了一眼电子钟,已经是下午一点五十分了,从男人说要来量贩店,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他不会迷路了吧?”周屹天认为迷路不大可能,毕竟在同一条大街上,再没有方向感的人,也不可能三个小时都找不到。

但是,对象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又好像不是完全没可能。

难道是出了车祸?

那种搬个行李箱都会卡在走廊里的愚笨样子,说不定真会引起交通事故。

“啊……不会是真的吧?”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周屹天不禁直起腰板,他想回去看看。

“你怎么搞的?迟到这么久?还想不想上班啊!”

突然,在前方传来贾经理粗浑的训斥声,周屹天抬头望出去,在员工休息室前方,站着贾经理和尚诚。

战战兢兢,垂着手站着的男人,好像女孩子般的纤细。穿着也还是那样的不合理。

“有没有搞错……”周屹天自言自语,现在是夏天,男人却穿着冬季制服,长袖衬衫、背心、领带和西装外套,就算量贩。店里冷气强劲,也不用裹得这么密实吧?

男人还戴着蓝色的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的眼部。

再加上微驼着背,土到掉渣的西装软塌塌地挂在身上,让人想起腌渍咸菜,而西装和杂牌球鞋的搭配,又是极大的败笔,不伦不类,简直惨不忍睹。

这年头还有人这样穿衣服的吗?周屹天不禁怀疑,是这个男人毫无审美观念,还是他的脑袋有问题?

到底……是个怪人。

“找错地方?你没长脑子吗!给你地图也不会用!你是傻子吗?”贾经理的咆哮声震耳y_u聋,男人则深深地低下头,身体哆嗦起来。

周屹天眉头微蹙。

“请别赶我走,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尚诚的肩膀瑟瑟发抖着,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番话来。

“真是倒霉!”贾经理大大地叹气,“还指望来个聪明点的,现在怎么办?让你回去,乡下那些人会怎么说我?”

“对不起……”尚诚惶恐的道歉。

贾经理瞪着他,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很不满地说道:“而且,你是怎么穿衣服的?这不是冬天的制服么?”

“这个……”尚诚头垂得更低了,y_u言又止。

“哎,那边的人都说你已经没有问题了,不会是骗我的吧?”贾经理露出狐疑的眼神,很不客气地说道。

尚诚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呆呆地站在那里。

“唉,算了,谁叫你是我的亲戚。”贾经理摇摇头,似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来了,就做几天试试,不过工资方面,会比原来谈得少一些。”

“这没关系……只要能待到开学就好,拜托您!”尚诚慌忙应道。

贾经理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放缓语气道:“反正你也只做到八月底,那我们就先把话说明,现在到处都在裁员,工作可不好找,你做事要勤快些,别想着怎么偷懒!”

“还有,你舅妈说了,我们两家隔得远,本来就没什么来往,我们女儿,也就是你的表妹,明年就是毕业考生了,学习时间紧,见面不方便,所以,你也不用来我们家拜访了。”

“呃……”尚诚愣了一下,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干活去吧,机灵点!”贾经理摆摆手,该说的都说了,心满意足回休息室。

这算什么亲戚关系?周屹天冷笑,真是市侩,老甲鱼只是把男人当作廉价劳动力罢了。他有点同情尚诚,一个人来到大城市生活不容易,还要被亲戚欺侮,就像是……当年的黎荀。

周屹天的心里突然一片灰暗,不由攥紧拳头,转头的时候,正好和尚诚的视线对在一起,两人都是一愣。

尚诚僵直地站在那里,好像很怕周屹天,忽然低头,快步走进寿司铺。

周屹天自讨没趣,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是啊,男人被冷落也好,被欺负也好,关他屁事!

周屹天毅然转身,要做的事情堆成山,剩菜剩饭要清理,一大迭油腻的盘子泡在水池里,还要出去派发传单,早点做完,早点下班吧。

周屹天走回厨房,清洗泡在洗洁精里的不锈钢餐盘。厨房里没有空调,只有“匡匡”噪响的电风扇,他热得汗流浃背,半个多小时后,他把洗好的餐盘,放回一个人高的推车架上。

周屹天脱下围裙,走出厨房,发现尚诚规规矩矩地站在寿司铺里,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有些愕然。

卖东西而已,又不是罚站!还真是老实的男人啊!

一直冷清的寿司铺前面,突然多了三个女生,现在早就过了午餐时间,她们也

只有寿司可以买。

这三个女生穿着小可爱和牛仔热裤,手里拎着挂满饰件的书包,头发染成金色,化着妆,应该是附近一所高中的补考生。

虽然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是个子都已经很高。

一个短发女孩,弯下腰来挑选寿司,“今天还是吃寿司吧,热量低。”

“随便啦,一想到英语又当掉,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另一个女孩意兴阑珊。

“你还说呢,昨天的数学补考我也是考得一塌糊涂!信用卡一定会被老爸收掉!”

“你怕什么?程小棕那么有钱,给个十万八万的不成问题吧?”

“哎,说的也是,”短发女孩似很高兴,“昨天,他送我一只swatch淑女表耶。”

三个女生弯着腰,一边挑寿司一边聊天,她们把冰柜里的寿司盒翻得很乱,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尚诚呆呆地站着,看着她们随意的拿起这个,丢下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都这种便宜货啊!香菇、肉末、生菜,都没有海鲜!”

“就是嘛,喂,大叔,你怎么不做点三文鱼寿司卷?”短发女孩突然抬起头,冲尚诚嚷道:“都是蔬菜叫人怎么吃啊!”

“对、对不起,今天……没、没有材料……”

尚诚结结巴巴地回答,紧张到头也不敢抬起来的样子,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会意地一笑,变本加厉起来,“既然没有材料,就不要拿出来卖呀!你看这个,玉米也卖这么贵?”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给我们重新包一盒!”短发女孩说着,径自拆开已经贴上价格条形码的盒子,挑出自己想要的寿司,蟹柳、章鱼、甜虾等,把蔬菜留下,其它女孩也纷纷效仿,把盒子一个个拆开。

“这样不行……”

尚诚想要阻止,女孩蛮横地翻个白眼,“有什么不行,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女孩们直接用手挑选寿司,有些寿司被她们弄散了,玉米粒掉了下来,她们也当作没看见。

短发女孩把想要的寿司重新装好,封好保鲜膜,又顺手拿起柜台上一瓶日本清酒。

“不可以。”这次就算被女孩怒瞪,尚诚还是抓住了女孩的手,“你还未成年……”

“讨厌!你这个变态!”女孩尖叫起来,“小棕!”

“怎么了?”在另一个货架前挑选啤酒的青年们,听到吵闹声,赶紧跑了过来。

短发女孩立刻甩开尚诚的手,跑向青年们,委屈道:“他是个色狼,抓着我的手不放!你看,我的手都红了!”

为首的青年个子很高,穿着无袖t恤、滑板裤,皮肤黝黑,左耳还戴着白金耳环。他一看自己女朋友的手腕有淡淡的红色痕迹,立刻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揪住尚诚的衣领,想把他从柜台里面拽出来。

“你干什么……”尚诚狼狈地摔倒在冰柜上,帽子也掉了,凭他的力气根本无法和强壮的青年抗衡,被勒得透不过气。

“我的马子你也敢碰?”青年粗暴地拽着尚诚,把他的脸往冰柜里散乱的寿司上摁,“不怕死啊!”

“大白天的就想占人便宜吗?变态!”女孩们在一旁起哄,“小棕,教训他!”

“我没有……”尚诚的脸上,嘴巴里全是压烂的米粒、蔬菜,他喘不过气,笨拙地挣扎着。

青年们却欺负得更起劲了,“对付这种色狼,不给点颜色不行!”

一个青年打开酱油瓶,将酱油浇在尚诚的脸上,就像淋在寿司上似的,众青年哈哈大笑。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有够难看的。”

青年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他妈的说什么─呜啊啊!”程小棕才想要回头,他的一条胳膊就被反拧住了,痛得就像要断掉一样。

“老大!”

其它青年见状,急忙冲上

去帮忙,可是凭他们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是周屹天的对手,被周屹天几脚狠狠踹飞后,蹲在地上叽哩哇啦地嚎叫。

“哎呀呀!”女孩们也吓得尖叫起来,躲到一边。

“放、放手!操x!老子的手要断了!”程小棕早就无暇顾及尚诚,他被反拧的胳膊就像被钢板夹住了,钻心地疼,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大吼道:“老子可是义兴会的人!”

“哦?名牌少爷还是流氓啊。”周屹天冷淡地响应,右手往上一提,青年顿时连声惨叫起来。

“滚出去!”周屹天不屑地放开手。

青年抱着快要断掉的胳膊,狠狠地瞪了周屹天一眼,“干你x!你等着瞧!老子不会放过你!”撂着狠话,却很没面子地逃走了,竟然连女朋友也不管。

其它青年见状,哪里还敢多留,脚底抹油跟着溜了,只留下三个脸色发白、惶恐不已的女生。

周屹天拿起冰柜旁边的记帐单,刷刷地写下被损坏的物品,递给其中的短发女生,“你们几个,去前面的收银台结帐,少一分钱,都别想走出去。”

周屹天的意思是,他会报警,而女孩们显然误会了,吓得直哭,拿着账单赶紧去付钱了。

周屹天叹息,拉下脸上的口罩,麻烦似乎成堆而来,从早上的行李箱,到现在的不良少年,还有……义兴会,臭名昭着的流氓帮会,动不动就街头械斗,鲜血横流,他为什么要管这闲事呢?

─都是这个家伙!

周屹天转头看着尚诚,那个满脸酱油,窝囊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周屹天恼火地大吼。

尚诚浑身一震,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躲在柜台后面。

“你躲着干什么?出来!”周屹天怒冲冲地走进柜台,粗暴地拽起他的手,尚诚的身体抖得厉害。

“喂……”手指接触到的体温,烫得惊人!“你不会是在……发烧吧?”周屹天愕然,他是中暑了吗?

这么炎热的天气,男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大街上走了三个多小时,不脱水才怪!

尚诚没有回答,呼吸很急促,背脊克制着什么冲动似地,颤抖个不停。

“尚诚?”担心他出了什么问题,周屹天叫了他的名字。

“呜!”像是被逼到绝境,再也无法忍受那样,尚诚猛地推开周屹天。

“好痛!”周屹天猝不及防,后脑杓磕上硬实的柜台,痛得眼冒金星。

“搞什么!”周屹天抱住脑袋。尚诚就趁这个空档,狼狈地跑出寿司铺口,直奔附近的员工洗手间。

周屹天mo到后脑杓上肿了小包,更加火大,“妈的!王八蛋!”

员工洗手间只有三个厕格,很狭窄,尚诚冲进一间空的厕格,就趴在抽水马桶边呕吐起来,彷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凄惨。

“讨厌!你这个变态!”

“他是个变态!”

“对付这种色狼,不给点颜色不行!”

讥笑声,谩骂声,人彷佛不是人,而是某种可怕的怪兽,变幻着奇怪的形状。

褐色的酱油汁从脸颊上淌下,流到嘴里,和被压烂的菜叶一起,变成极苦涩的味道。

胃部开始抽搐,喉咙里一阵阵作呕,尚诚面白如纸,冷

汗湿了衬衫,忍不住,抱住马桶又是一番呕吐。

“砰!”厕格门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尚诚吓得一颤,由于他没有锁门,那人居高临下地倚在门边,冷冷地看着他,“还真的是在吐啊,臭死人了!”

尚诚就像被是猛鹫盯住的小动物,一动也不敢动,害怕地蹲在那里。

“脱下来。”

尚诚的下巴微微抬起,似乎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周屹天一个箭步,抓住尚诚的手,十分野蛮地拽他起来,气势汹汹,“大热天的,你穿这么多,是想找麻烦吗?”

尚诚摇头,拼命想拉开周屹天的手,但是西装的钮扣已经被解开,周屹天比他高大许多,那力气更是能一拳砸穿厕所墙板,尚诚几次想逃走,都失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架似的骚动后,西装还是被脱掉了。

藏蓝色的西装下,是粗纺驼绒背心。开什么玩笑?真是不怕热死的家伙!

周屹天强硬地摁住尚诚的肩膀,把那件背心也脱了下来。

只穿一件白衬衫的尚诚,不住颤抖地蹲在马桶边上,显得更加可怜,不过,由于衬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股酸酸的臭味和热气直扑周屹天的脸。

“老天!”周屹天的脸孔都皱了起来,拼命克制着自己把他拎到水龙头前的冲动。

怎么会有这样邋遢的男人?

不过,湿透的衬衫也勾勒出男人纤细的躯干,因为体温很高,露出来的脖子也是白里透红,颈项和肩膀之间的弧度也很漂亮。

衬衫规矩地束在西装裤里,扣着一条老气横秋的黑皮带,腰部很窄,真怀疑那里有没有肉。

周屹天盯着他低垂的脑袋。头发很乱,也许出门前根本就没有梳理,但是乌黑的发丝看起来似乎很柔软,周屹天不由想起一种动物。

雷克斯兔,黑色的斑点乱糟糟的分布,像打翻的墨汁盒,可是mo起来却像丝绸般的柔软,当然胆子也是非常的小。遇到一点动静就会躲起来,被猛兽抓住后,无能力反抗,下场只有被吃掉。

这个男人,挺像宠物兔的。

“咳咳咳……”尚诚剧烈地咳嗽,打断了周屹天的胡思乱想。

尚诚咳嗽得很辛苦,发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衬衫衣领,身子发抖,他很怕周屹天,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喂,厕所很臭耶,你要待多久?”近一分钟的沉默之后,是周屹天先开口,“我带你去休息室,你在发烧,知道吗?”

尚诚僵直地蹲在那里,发烧,休息室?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大家都是避开他走路的,因为他……很脏。

是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

“脏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呢?你和他一样,去死啊!”

“妈妈,对不起,好痛,妈妈……”

和母亲独处的日子,就像是被黑暗吞没的萤火虫,渴望着光,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

“喂,你没事吧?”突然安静下来的男人,反而让周屹天更担心,他伸出手,轻轻碰触男人的肩膀。晕倒了吗?

“不─别碰我!”尚诚浑身一震,抱住头,用震耳y_u聋的声音大叫,“对不起!对不起!别打我!”

“什么?”周屹天有些懵了。

“对不起!求求你……”尚诚惊叫到一半的时候,又好像回过神来,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请让我一个人……”

周屹天手足无措,厕所外有些骚动,人人都以为他们在里面打架,很八卦地围拢在厕所门口议论纷纷,显然,他们认为是周屹天在找茬。

“我就说过,他看上去像个流氓。”

“为什么打起来呀?”

“谁知道啊,也许看新来的不顺眼,就打了呗!”

我是流氓吗?周屹天气得够呛,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尚诚,更是气得直瞪眼睛,“砰”地一声巨响,厕所隔板被他一拳打穿,木板裂开,他

的手也被木刺割伤。

围观的人群即刻噤声,一个个身子僵硬,尚诚更是哆嗦了一下,蜷缩得更紧。

周屹天铁青着脸,大步走出洗手间,没有人敢拦他,纷纷走开。

也没有人去理会尚诚,离开岗位太久可是会被贾经理骂的,他们走回自己该待的地方,很快就把骚动忘记。

而尚诚,他缩在马桶和隔板之间的角落里发抖,眼泪扑簌簌掉下,“对不起……”他对周屹天感到抱歉,体温似乎又升高了,呼吸变得困难,脑袋像裂开一般疼痛。

“对不起……”吐着灼热的气息,喃喃自语着,尚诚觉得自己又被黑暗吞没了。

占地一千多平方米,六层楼高的天威拳击社,是和国际职业拳联ibf有合作关系的大型拳击社,全社共有三十二名职业拳击手,一百九十二个学员,参加职业重量级、轻重量级、业余各级别,以及青少年业余拳击比赛,拿奖无数,在国内外颇有名气。

时间是晚上八点,整栋时尚的蓝色玻璃建筑灯光通明,是拳击手们练习最忙碌的时刻。

周屹天习惯一个人在较为僻静的沙袋练习场单练,他穿着一件紧身棉织背心,黑色绸裤,双手戴着一副深红色的职业拳击手套,赤着双脚。

锐利的,带点怒气的目光紧盯着沉甸甸的沙袋,双脚的重心在中间,有节奏地前后轻跳,周屹天的动作十分灵巧。

“喝!”一记迅如闪电的右勾拳,紧接着又是从侧面攻击的摆拳,脚下一个轻巧的前滑步,左勾拳就像狼牙一样猛击中沙袋。

出拳速度快且狠,徒手能打断钢板,让其它拳击手咂舌,没人敢在他独处的时候去骚扰他,尽管周屹天的年纪是拳击社里最小的。

他还没有满十八岁,那爆发力却已经ko重量级职业拳击手。

“砰砰砰!”周屹天用左直拳连续猛击,沙袋被深深打凹,从天花板垂下来的锁链,发出喳啦啦的噪响。

“嗨,屹天,果然在这儿。”唯一敢笑着搭话的人,是拳击场内唯一的女xi_ng,也是这里的社长,孙惠兰走了过来。

“什么事?”周屹天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不快地问道。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吗?”孙惠兰露出娇美的笑容,她穿着一件橘黄色的puma运动衫,同色系运动裤,白色球鞋,不过她没有穿x_io_ng衣,拉炼也拉得很低,风骚地现出丰满的x_io_ng部。

孙惠兰今年三十二岁,十几岁的时候也做过拳击手,但是她才能有限,不久之后就放弃了练习拳击,转而开办拳击社赚钱。

周屹天冷冷地瞥她一眼,“对不起,我很忙。”

一记强劲的右直拳猛地击出,沙袋“匡”地飞起,差点撞到孙惠兰。

“喂,看着点打。”孙惠兰不禁后退一步,拧起秀眉,“你今天是怎么了?冲我发火?”

“关你屁事,让开!”周屹天火爆地下逐客令。

“是啊,周大少爷的事情,我怎么管得了。”孙惠兰自嘲地说道,没有走,反而伸手拉住沙袋,“你也太小气了,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吗?”

孙惠兰说的那件事,发生在上周三,她收了别人近千万美元的赌金,举办黑市拳擂台赛,但是原来连赢十几场的拳手,突然发生车祸,来不了了,她

就骗周屹天上场。

她对周屹天说,对方是来自美国的轻重量级职业选手,是拳击社之间的友谊赛,若输了,很伤她面子的。

孙惠兰平时没少照顾周屹天,两人认识了三年,周屹天想,就当是感谢孙惠兰收他做学员,帮他联系住处;而且,他既然想做职业拳击手,早晚会和外国人切磋技艺的。

当晚,他上了拳击台,对手是个肌肉隆突的美国黑人,有两米多高,发狠的咆哮声让全场雷动,周屹天有些疑惑,开打后的两秒,他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对方出招凶狠,几乎想一拳将他打死。

裁判却没有喊暂停,四周攒动的人头,疯狂地呐喊助威,手里攥着花花绿绿的纸片,周屹天马上明白,这是在打黑市拳。

他被骗了!

所谓黑市拳,就是没有任何限制的格斗,参赛者可以用任意方式击打对手,越是残忍的方式越受到鼓励。

黑市拳激发着人xi_ng的贪婪和yin暗,在这样的拳台上,人只是一种战斗机器,一种娱乐道具,倒下的人不是死,就是重伤。

幸亏周屹天觉悟得早,没有按规矩打拳,而是拼死应战,放手一搏,近二十分钟的战斗,他硬是把这个大块头给打趴下了,不过,当他气喘如牛、筋疲力尽地脱下拳击手套时,双手的绷带上也都是鲜血。

而今,手指上依然结着血痂,周屹天也一直没有理睬孙惠兰。

“就算上次的事可以算了,但是我警告你,没有下一回。”周屹天盯视着孙惠兰,脸上罩着寒霜。

孙惠兰耸耸肩膀,靠近周屹天,讨好道:“好啦,别这么凶,上次……我也是没办法嘛,谁知道那没用的东西会出车祸……”

“你也收敛一点,这是违法的,”周屹天看着她,叹气,“高额聚赌,还闹出人命,孙姐,再不停手会出事的。”

“臭小子,尽乌鸦嘴,”孙惠兰妩媚的一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呢!”

周屹天不再理睬她,单手扶正沙袋,想继续练习拳击。

“喂……”孙惠兰却挡在沙袋前面,手指挑逗地抵着周屹天健硕的x_io_ng膛,“这么冷淡?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吗?和那些ru臭未干,看到我就流口水的小子,一点都不一样嘛!”

“老是勾引年轻学员,你也不像一个教练。”周屹天深深地蹙眉,但是并未推开孙惠兰越来越放肆的手指。

“哈哈,mo一下x_io_ng就算勾引?这样才算吧?”孙惠兰娇笑着,将整个身子贴住周屹天,膝盖微微磨蹭着。

“你!”

“别生气嘛,偶尔也要放松一下,你今天特别凶猛哦……”孙惠兰低声说着,环抱住周屹天的脑袋,癫狂地吻住周屹天的

嘴唇……

等周屹天冲完澡,回到巴士站前的公寓楼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停车场附近空无一人,不过,光线昏暗的公寓楼前,蹲坐着一个人。

恶男本色》小说在线阅读_第1章__作品来自网络或网友上传_爱巴士小说只为作者by米洛_的作品进行宣传。

搜索

恶男本色第1章_

书籍
返回细体
20
返回【点击阅读】模式下,点击屏幕底部会自动切换进度条!
  • 点击阅读
  • 滑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