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松鹤的青年却有些犹疑。
朱弗心中一凛,心中本是疑虑,又见他半晌拿不出请柬,脸色也冷了三分。
“少侠是不请自来?”
松鹤不语,整个人像一棵垂老的松柏,挺直又顽qiáng。
僵持间,只听轮椅碾压过碎石的声音,由远及近。关不渡去而复返,手中扇面大开,扇得他袖袍鼓动,顺便还chuī得松鹤一哆嗦。
关不渡:“居士怎么走得如此慢?怀枝都打算抛下我下山去接你了。”
被陌生人突然点名,松鹤面露疑惑,蹙眉看了关不渡一眼。
后者神态自若,即便被朱弗的目光审视许久,也岿然不动。
朱弗:“关楼主认识这位?”
“哦,我忘了告知峰主一声了。”关不渡“啪”得一声合上了折扇,“这位松鹤居士是我的一位好友,听闻峰主设宴,也想来观赏一下盛况。”
他微微笑着,眉眼被白纱遮了个严实,叫人分不清这笑容有几分真几分假。
朱弗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半晌才道:“那楼主便带着小友自行离去罢。”
关不渡:“多谢。”
在世人眼中,关不渡性情温和,为人和善。可怀枝常年在沧澜,自然知晓自家的楼主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怀着满腔的疑虑,和关不渡隔空传音。
“楼主楼主!你又有什么好玩的想法了吗!”
“没有。”
“那你帮他gān什么?”
“我好心。”
“……”
饶是跟了关不渡十年,怀枝依旧逃脱不了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的命运。
她看着关不渡的背影,冥思苦想起来。
这场宴会来得突然,朱弗又不曾在请柬上说明缘由,本身就是一件可疑的事情。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仍有许多人,抱着各种心思来到天台峰。有请柬的也就罢了,没请柬的竟然也能得到消息,来凑这个热闹。
以关不渡的习性,自然不会介意再多添一把火。
可是……怀枝偷偷瞄了眼那人,暗道,一个不习武之人,又能掀起什么风làng?
若关不渡会读心,此时定会夸她一句:这十四年来在沧澜的口粮没有白吃。
方才在侧峰入口,朱弗明知这个松鹤居士来路不明,却仍放了行,绝不仅仅只是看在他关不渡的面子上。
若此番宴会朱弗的确有所图谋,那么,他图的,究竟是人,还是物?
关不渡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双石峰。峰中山石形状奇诡,房屋却修得分外宽敞,有一些人已经到了,叽叽喳喳围在门口。
一路上关不渡并未主动和松鹤搭话,松鹤也表现出世外之人特持的清高,即便是被风chuī得睁不开眼,也未吭一声。
关不渡在轮椅上轻轻一拍,怀枝便机灵地走到松鹤身前,说:“目的地到了,居士可自行寻得宿处,我和楼主便不与你一道了。”
松鹤点点头,回身走了几步路,似乎才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规整地朝关不渡行了个本朝最高礼仪,哑声道谢。
这时,关不渡才终于转过头。
外人都道他看不见,孰知对于功力高深之人,感官皆可为眼。
在关不渡的“眼”中,松鹤身形消瘦,目光无神,宛如一只离群的孤雁。
关不渡微微一笑,兀自操控着轮椅离去。
松鹤站在原地,等关不渡身形彻底没入雾气中,才长长吁了口气。
他双手冰凉,呼出的气却滚烫。脸上的人皮面具似乎有些松动,但他无暇顾及,只盼找个避风的地方暖暖身子。
太冷了。
双石峰高耸入云,却有大雁栖居在此。而较之其他的侧峰,双石峰又恍若遗世独立的美人。
松鹤找了间靠断崖的屋子,又在荒地中拾得一些柴火燃起,才总算感受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跳跃的火光中,松鹤有些出神。
这个关楼主……究竟是什么人?
没等他思维发散出去,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动,震得松鹤身前燃烧的木头都塌了一方。
一屋之隔,有争吵声渐近。
关不渡只身一人,被一群身着统一靛青的人团团围住,领头的青年男子身负短刀,面带怒容。
“早听闻沧澜的关楼主盛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没想到竟真是个又瞎又瘸的废物!”
在朱弗等人面前,关不渡温和善言;可站在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面前时,他却仿佛忘了将自己身为前辈的宽仁带出门,一字一句夹枪带棒,砸得这群人几乎哑口无言。
“儒门南古镇的人是吧?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有个叫公孙子濯的人?”
“关不渡!你还敢提我们师叔?”男子挥刀指向关不渡,神情激愤,“若不是你把进南古镇的方法卖给别人,公孙师叔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