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路过僻静小巷,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笔直长街自马蹄下铺开,街边人熙熙攘攘,肩摩毂击,连天横便翻身下马,在闹市里拽着缰绳,慢悠悠走到街边一处小门,那里屋檐青黑低矮,绿苔点点,横斜逸出三两枝雪白李花,门前竹枝上斜挂一红一白两条旌旆,随风招摇,红的书:松花酿酒,白的书:春水煎茶——闹中取静,这就是城西的春阑坊了。
挑帘上楼,又是一番景致,开门临水,桃李探窗,纸屏上绘几株绿竹翠松,粉壁上写几行清词丽句,好一个齐楚阁儿。
楼上空旷无人,连天横自解了外氅,随手丢在椅背上,靠着半新不旧的蜜He色引枕,支起膝盖,半躺半坐,饮酒取乐。
不多时,就有酒保长喏一声,领人上楼,来人正是姚迢姚佥事,依旧一身半旧渥丹色官_fu,坐在对桌的长椅上,身姿端正,凛如长松。打量四周陈设,当下也微有些诧异,不禁多zhui一句:“平日在花里馆聚头,今日倒是寻了个高雅之处。”
“这酒名为霜葩白,贤兄吃两口,暖暖身子。”连天横一挥手,云淡风轻的,为他倒了酒,又哼道:“花里馆的粉头好使*,晾他一段时日,不提也罢。”
姚迢想起那个贪财势利的宝瑟儿,皱起眉,不屑听他说那些风流韵事,端杯默默吃了口酒,开门见山:“连兄弟,这月将尽,下个月近在眼前,那药可配制停当?”
“自然,”连天横又斟一杯与他:“你拨二十人与我,在城外候命,你们那里的人,身手机灵,脑子又不笨,我是很信得过的。”
姚迢又吃净了杯中酒,道:“取那老贼的命倒是区区小事,只是近日港口又有几艘异邦的船舶,那船吃水颇shen,载满仙禄膏,流往哪里,不知其所,需得在陶宅寻得文书,一是彻查仙禄膏下落,二来有个凭证,将来定他的罪,有个分说。”
他说的这一样仙禄膏,也教作御米,乃是异邦泊来的名贵药材,xi食则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使人神清气爽,飘飘然浑yu升天,床帐之间更有催情之妙,只是成瘾难戒,久之教人面如菜色,四肢委顿。坊间有歌谣刺曰:“仙禄膏,神仙药,xi一口,钱散了,xi两口,家败了,xi三口,阎王当道了!”
陶抱朴与番邦勾连,又在官府有人,姚迢久受掣肘,是以屡禁御米不止。陶抱朴一日不除,仙禄膏便在中原肆_N_一日,倒不如先斩后奏,搜了文书,铁证如山,再越级上奏,容不得镇河官府包庇。
连天横转着酒盅,沉吟道:“偌大一个陶府,寻那文书却是不易。”
“待陶抱朴被药死,陶府必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我去拖住扈桂,连兄弟便带领几路人手,分头搜查文书。”
连天横眯着眼,思量片刻,道:“要不是你们影门出手大方,这苦差事谁爱做谁做去。这件事办成了,几两黄米白米*的,打发不了人。”
“能者多劳,”姚迢淡淡道:“若能玉成此事,连兄弟在陛下面前就此有名有姓了。”
“我连天横本就有名有姓,还待他说?”连天横不悦,端起杯敬酒道:“喝!”
姚迢便又饮了一杯,道:“近日传言,陶抱朴和那扈桂渐生种种嫌隙,新练一队私军,与扈分庭抗礼,若是二军He抱而攻之,此事休矣,到了陶府,先探出路,需得谨慎才是。”
“好说,”连天横想起善严寺那个慧含小沙弥,只怕嫌隙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又为他斟酒,“兄台饮这三杯,为我饯行。”
平素姚迢饮酒有节,今日到春阑坊,不曾说两句话,顷刻就有三杯烈酒下肚,此时又要灌三杯,一时之间捏着酒杯,有些踟蹰,只是连天横劝酒,不好折损他脸面,一仰脖,便饮尽杯中琼浆。
“真是海量!”连天横敲着桌子,想到果真要替他拉马作配,又有些心虚,不管三七二十一,成心先将人灌个半醉再做计较。
楼上两人对饮正酣,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现出一个人影,姚迢警觉顿生,反手铮然拔出匕首,却被连天横两_geng指头按出刀身,微笑道:“不必惊惶,这是我的总角之交许抟云,”
姚迢这才收了匕首,朝门帘望去,但见一位红_yi的少年站在那里,换了双鞋,边走边道:“你们接着吃酒,不要管我!”
姚迢抬眉,继而露出淡笑:“是你。”
许抟云嘿嘿道:“是我!”走到桌前,一屁gu挤到姚迢身边,牛皮糖也似地贴着,兴冲冲地看:“你都吃了甚么菜?”
连天横看不得他这副见了男人就没志气的样子,低咳两声,招呼同上来的酒保,添一副碗筷来。
姚迢不动声色地往窗边挪了挪,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待酒保取了碗筷来,许抟云便用手抓了只肥肥的醉虾,塞进zhui里大嚼。呸出虾壳,含含糊糊问姚迢道:“你叫甚么?”
连天横一看他那吃相就两眼发黑,心里骂得许抟云狗血喷头,没用的东西,又要Seduce汉子又要大吃大喝,撑大了肚子饿瘪了屁gu,真是死人也教他气活。不住以眼神示意,教他少吃几口。
姚迢倒是毫不介怀,莞尔一笑,拿起公筷挟了块r到他碗里,颔首答道:“我叫姚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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