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沈止,其他的侍卫都是平民出身,沈止并未自报家门,今夜同他一起守夜的同僚态度便很自然,拍拍他的肩膀:“殿下脾气一直不错,只是‘那个日子’就要到了,最近殿下频发噩梦,你我得多辛苦辛苦。”
沈止打了个呵欠:“好说好说。”
辛苦倒是没什么。
只是姜珩似乎对他有意见。
这才上任第一天,好好的一等侍卫成了一等杂役,沈止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因为“站姿不端”被赶去扫茅厕。
沈止认真回忆自己做过的坏事,无外乎在小弟练武时偷偷扔颗石子绊倒他、扯扯自家小妹的辫子,他爹就是气他“为老不尊”,也不该想出这种法子来罚他才是。
罢了。
沈止眯了眯眼,
早点想办法从这儿脱身就是了。
***
在公主府任职几日,沈止荣获升迁,不再扫茅厕,转而打扫后院。
当今圣上虽然勤勉耕种,枝叶却不怎么散得开,皇子公主加起来也不过五位,早些年还死了一位皇子,正是含宁公主的亲哥哥三皇子。
沈止一向不喜理会外物,并不太清楚其中秘辛,只知道圣上对唯一的女儿含宁公主心疼又愧疚,这几年都颇为宠溺这位,几乎要什么给什么。
所以公主府很大,后院也很大。
恰逢夏季炎热,滚烫的阳光照she下来灼得luǒ露的肌肤发痛,沈某人一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认真扫了两日,第三天懒性就上来了,不由自主地移到大树下躲太阳偷闲。
舒舒服服地靠在后院最大的树下,沈止思及往日的清闲,突然很后悔没有去参加科考,外任当个小官了也不用这么折腾。
懒性一上来,加上彻夜未眠,沈止靠着树chuī着微风,头一点一点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止陡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嗅到已经熟悉起来的熏香气息,沈止身躯一震,未曾料到自己偷懒会被抓包,脑中各种念头闪过,最后脑中冒出一个惊为天人的主意。
沈止不声不响地倒地装死。
“死前”还记得抱紧了扫帚。
姜珩面带复杂之色:“……”
他沉默地盯了片刻在地上躺得舒服、几乎又要睡过去的沈止片刻,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低低道:“沈静鹤,你知道我府上是怎么处理死人的吗?”
沈止死而复生,挠着头一脸苦恼,一本正经道:“下官未曾习过武,身子孱弱,不小心便昏倒了,还望殿下体谅。”
姜珩冷笑了一声,踢他一脚:“起来。”
沈止默默扫了眼他身后,发觉没人跟着,放心地站起了身,抬头和姜珩对视一眼又低下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沈止愣了愣,重新抬起头,和姜珩四目相对。
公主殿下也不怪罪他的无礼,狭长的凤眼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安静地同他对视。
“……”
沈止暗想,皇族天生高人一等。
但是公主殿下怎么比他还高小半个头?
天生贵胄,连身高都要高人一等的?!
昨日来上任时公主殿下躺在软榻上,沈止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愕然片刻,才惊觉自己失礼,重新低下头。
姜珩懒得同他计较:“今日要出京,去准备准备。”
沈止一顿:“出京?”
姜珩似乎很习惯他的散漫无礼,语气平静:“上坟。”
沈止的忘性很大,跟在姜珩身后走了几步,才恍然想起了点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姜珩一眼,没吭声。
含宁公主的哥哥三皇子封昭王,封地琼州,四年前身亡。他的墓在天高皇帝远的琼州,姜珩只能每年出城去看看他的衣冠冢。
昭王啊……
沈止脚步一顿,四年前他生过一场大病,此前记忆都模糊不清,现在一深思,只抓住了记忆里的一点小尾巴,隐约记起他似乎同昭王在国子监修学过几年,jiāo情不深,反而有点小矛盾,互相仇视。
昭王是怎么死的?
忘了。
姜珩今日出京没有弄出什么大排场,只带了四名贴身侍卫。他穿着身雪白的绸衣,脸色也有些苍白,相貌清丽,却又带着微微骄矜的贵气,居高临下看人时就让人不由瑟缩,用一些人的话来说,这便是“皇家气势”。
这是介于男女之间的美丽,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因为公主殿下身份高人一等,连身高也高过头了……
沈止摸了摸腰侧的刀,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然而天气太热,懒于深思,他眯着眼打了个呵欠,像是只被人qiáng行吵醒的懒猫。
身旁的同僚偷偷觑了沈止一眼,总觉得身边这个态度温和、总是懒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席地而卧的男子,是个深藏不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