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琏直愣愣看着他,突然之间哇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武植,“你个死没良心,兀地丢下我,让我这如何过活。”
武植被他捶打地不耐,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又从他袖口边扯下汗巾子,为他擦了擦眼泪,说,“不要哭了,去洗了手脸,好好睡一觉,说不得睡一觉了,你那情郎就又回来了。”
潘金琏泪汪汪一双眼看着他,又嚎啕着“啊”了一声,指着武植说,“你若是拿这骗我逗趣,等你病好,看我不治你。”
“好,好。快去洗脸。”武植把汗巾子递给潘金琏,看他去了面盆架子处,把敷了玉容散的脸和手给洗净了。
睡觉时,潘金琏自己去衣柜里又抱出一chuáng翠绿撒花面子的被子来,在武植旁边铺开来,这才去收拾了头发,过来在武植旁边躺下,却不和他同盖被子。
武植也因这莫名其妙就到这里来了不高兴,又要来解决潘金琏的问题,自然心里就不大耐烦,现下潘金琏懂事了,他也就按下些心,闭眼睡觉时,则想,说不得明天早晨醒来,已经回去了,那自是很好的。
第二天早晨醒来,武植发现自己还是在这古代chuáng帐子里,潘金琏却是已经起身了,正坐在梳妆镜前面梳着头发,把头发在头上扎了两个发包,又拿出润肤膏脂出来抹在脸颊上,甚至抹了唇,又敷上一层淡粉,这才去穿了衣服,把青布大袖衫的袖子扎起来,又束好裙子,把香袋儿好好挂上,回过头来,就着光亮看到武植已经醒来,就急切里跑过来,眼睛瞅着武植,问,“大郎,可是好了?换过来了吗?”
武植说道,“还是我。”
潘金琏身上芳香扑鼻,面色白净,唇若施脂,大大的秋水杏眼,又窈窕媚气,这样出门去卖炊饼,真的没关系?不被人调戏?
潘金琏对武植的说辞是半信半疑,由不得他不信,但是,这又怎么来让他相信,他叹了口气,对着武植没好气地说,“我去热了药端来你喝,我今日早早去卖了炊饼,买桃花瓣回来用处,再带些果品点心回来你吃,若是担水的担子今日担水来,你且下楼看一看,结了这月担水的钱,送柴的来,也是这般……”
武植便应了,潘金琏下楼去热药,武植慢慢起身来,身体已经比昨日好了很多,有了力气,也无了头晕,他摸索着把自己穿戴好,又去束了发,下楼去舀水洗漱。
潘金琏舀了一小勺桃花蜜露进碗里,用温水冲了,服下去,又拿了炊饼胡乱吃了,有力气出门。
见武植下来,因知道他不是了原来的大郎,便恼着他,也不过来扶他,只是说,“怎地下来了?”
武植道,“我身体好了不少,下楼来洗漱。”
潘金琏去看了看药,已是热好了,就端来让他喝,看武植喝不下去的样子,就在心里骂他吃药也不知吃苦耐劳些,全不如他之前的大郎慡快。
虽心里如此着想,还是去拿了他自己吃来养肌肤的桃花蜜露出来,只舀了上面的糖汁出来,兑了温水端给武植,说,“喝了药,再喝这糖水,就不苦了。”
武植其实是个生活细节上很矫情的人,此时也顾不得,喝了药就又用那糖水压了压苦味。
潘金琏又说,“家里糖也没了,今日要买些糖回来。”想着武植以不是他原来的大郎,万事指望不上,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武植道,“我病好了很多,有我能做的事,我也能够帮些忙。”
潘金琏嗤了他一声,“自是会叫你的。”
知道武植不是他的武大郎,潘金琏对他的态度差了不只一截,武植对此也无话可说。
潘金琏出门去卖炊饼,武植自己在家好好看了情况,因为不会用这里的厨房,也只得吃了冷饺子做早饭,之后就去研究了一番前门,把门给打开了,又支起了帘子来。
这时候王婆正在旁边茶寮里收拾,见武植出门,就笑道,“嘿,大郎,你这比昨日好多了,这么一大早起来了么?”
武植道,“嗯,王gān娘早。”
因无事可做,武植就去了王婆子的茶寮里和她说话,拐弯抹角问了问现下的情况,王婆子说了一些儿话之后又说起潘金琏的能gān来,道武植是捡了个宝。
武植笑着应了,不待多时,就有担水的来,说了结这月水钱的事,武植上楼去找了一吊钱下楼,付了水钱,之后又有送柴的来,同样结了,就等候潘金琏归家。
潘金琏回得早,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手里提着个篮子,武植在门口看到,就走过来迎着,潘金琏道,“大郎,你这气色好多了。之后有咳嗽也无?”
武植回答,“只咳嗽了一两回。”说来也怪,他自从进了这个身体,昨日来咳嗽,睡了一晚,似乎什么病症也好了一般。
潘金琏道,“那就好。”
把担子放下之后,他又找了一个竹篾细孔gān净筛子出来,让跟来的小丫头把她篮子里的桃花瓣都倒进筛子里,又招待小丫头喝了一碗水,让她走了。
大门口正是太阳好,他架了凳子,坐在那里选桃花瓣,武植便也去帮忙,潘金琏说,“这桃花瓣买来,做成蜜饯也好,做成玉容散也好,明日这小丫头再送些来,才够了。”
王婆子这时候在自己茶寮里望到,说,“金琏你手巧,会做这些,明日我也买些桃花,你替我也做成玉容散来,如何?”
潘金琏笑起来,说,“gān娘你要,我做好匀你一些就是,只是这费时费工,恐怕要过好一阵子才做得成的。不过这也比面药店里卖的好不少,就怕面药店里减了药粉,一味用豆粉充数。”
潘金琏拣好桃花,让武植端去一边放下,说,“先放着风gān一阵,再装绢袋子里。”
武植端着桃花要放旁边去,不巧正好风来,chuī起好些桃花瓣来,潘金琏一声娇声惊叫,过来捡桃花瓣,正巧,一人打两人门前路过,桃花瓣染上了他的身,他驻足回头来看,只见武植一身青衣,正站在光里,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高挺琼鼻,淡色薄唇,神色淡雅,如神仙中人也。
☆、第六章西门庆帘下遇佳人(二)
第六章
来人看得一时入了迷障,只不知自己一时身在何处,只那飘飘宛若神仙的雅致男人让他丢魂失魄。
武植看过去也看到了他,只见男人二十四五年纪,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只是过于轻浮,风风流流的一副面相。
手里摇着洒金川扇,眼里噙着笑意,实在浮làng得厉害。
武植这么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看,将筛子放在门口yīn处将桃花瓣上的水yīngān一部分。
倒是潘金琏,小跑几步过来要捡地上被风chuī散的桃花瓣,抬起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只见其英俊风流,便多看了几眼,男人从武植身上回过神来,又看到了潘金琏,见是一个媚色媚气的童儿,对他一笑,说道,“今日打你们门前过,倒是沾染了桃花。”
潘金琏望他深深拜了一拜,说,“三月正好晒桃花入药,适才风chuī来,染上了官人的身,官人休怪。”
男人拂了拂身上染上的几瓣桃花,道,“无妨,这也正是美事。”
说着,又去看武植,武植也看向他和潘金琏,只见武植神色深沉,似乎是不喜自己和他的童儿说话,就对着武植拱手唱了个喏。
武植却没有回他。
间壁王婆子看到这边发生的事,对着男人说道,“这不是西门大官人,多时不见,怎么一人打这里过?故意走小巷,要染桃花来。”
方才武植已经猜到了这个男人大约是西门庆,此时听王婆子这么一说,就更是确定了,心里一咯噔,只见西门庆和潘金琏站在一处,倒是真互相有意的模样。
他便不由又多看了西门庆几眼。
西门庆只当他对自己也有心意,不由心襟dàng漾,想着能够得到这般人物,死而无憾也。
西门庆被王婆子调侃,偏装正经回她,“那的确倒是我的不是,门前冲撞了,还请休怪。”
潘金琏道,“倒是官人不要见责。”
西门庆又笑,眼睛又往站在门里的武植看去,拱手道,“小人不敢。”
眼睛在武植的身上几度扫过,看他身材修长,腰肢纤细柔软却并不无力,神色淡淡的,但是眼神里含着一股挑剔的热火。
西门庆一看他,就知他是同道中人,心想要是能够成事,他知道自己的好处,说不得以后就乐意跟着自己,自己面前这个一看就柔弱无力的小童子,哪里能够让他快活。
西门庆又对着武植拱了一下手,却没得武植的回礼,他不甘心地只好遮着扇儿地去了,边走还边回头。
潘金琏拾了地上散落的桃花去洗gān净了,又放进筛子里晾gān,回头来看,却不见了武植,出门来,只见武植在王婆子的茶寮里坐着去了。
潘金琏叫着他说,“大郎,我去买些东西去了,你注意着门口。”
武植应了他,又说,“你且等我,我和你一道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