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听rǔ娘说,命不久矣时,会出现幻觉。
朱睿卿盯着破了一个拳头大小dòng的茅草屋檐出神,冰冷的雨水从破窟窿里落下,砸在他的脸上,往日那一双有些凌厉迫人的眸子有些失神。
天yīn沉着,时而雷声轰鸣,一道闪电仿佛劈开了苍穹,映照出他苍白的脸颊。
没过一会儿,他被人从稻草堆上揪起来,聒噪的声音冲入脑袋,“逃婚?还学人私奔,价钱都谈好了,你嫂子和大哥都收了钱,你还想跑,想让老娘亏了血本?”身穿紫红花衣裳的肥胖妇人恶狠狠的说道。
头有些疼,朱睿卿木着脸想道。
没过一会儿,周遭围满了人,均是穿着粗布麻衣,这些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他被人拽住领子,像是被掐住脖颈的小jī,差点儿喘不过气来。朱睿卿低下头,入眼的是素色的布裙,他眉头一拧,还没反应过来,被肥胖的妇人打了一巴掌,脸被打偏,嘴中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昨夜歌舞升平,文臣武将祝贺,以及阁老太傅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臣等恭贺摄政王……明日该改口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梦吗?
便是梦,也不会被一村妇糟践抽打。
“从没人敢打过我。”他哑着嗓子道,抬眸,亮得惊人的墨玉眸凝着肥胖妇人,微微挣扎,从妇人手中挣扎而出。
妇人没想到这小蹄子还敢挣扎,难不成要造反了?!!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妇人不知怎么,难得的心虚,往后退了半步,思及他所犯下之事,又不免双手叉腰,瞪大双目,恶狠狠的,虚张声势的望着他,道:“怎么,难不成你这小蹄子还反了,想对老娘动手……”
“从不对妇人动手,你是个例外。”
话落的瞬间,妇人惊呼一声,一边想要握住他的手腕,一边慌乱的往后躲闪,可惜……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想到,素来在村里横行霸道的王媒婆居然有被教训的一日,可真是大快人心。
王媒婆被朱睿卿左右开弓,掌箍两巴掌,整个人被打懵的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唇微微抖动,喃喃自语:“反了……反了……”
朱睿卿不置理会,抬腿想要离开是非之地,念头才起,便有人挤开人群,冲上前,一把搂住他,抱着他痛哭流涕,嘴中大声嚷道:“四娘……呜呜呜……我们老朱家没了你……可不行啊……”
“你要是走了,没人出嫁,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们老朱家得罪不起那一位主儿……呜呜呜……”
从前,朱睿卿都是斜着眼看人,都是他让人掉脑袋,头一回被人抱着头痛哭,说他要是逃婚,就会使得他们全家丧命。
这感觉,真新奇!
……
……
再次醒来,他伸手不见五指,原来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漆黑柴房里。
饥饿感袭来,朱睿卿木着脸,喃喃自语道:“这是梦?还是……”他心惊肉跳,胸膛里的心跳加速,撞击着他的胸腔。
“如果是梦,不免太长,太真实了点儿。如果不是,那么……”瞳孔惊恐的缩小,他……死在了登基的前夜?
“四姑姑,娘亲叫我放你出来吃饭。”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声音继续道:“娘亲让大丫看紧四姑姑,四姑姑不要跑哦,跑掉了大丫要被娘亲打上一顿的……”
朱睿卿没听进去多少,轻轻的嗯了一声,少倾,木门微动,传来了开锁声,溪水蛙鸣从漆黑的夜里传来,一轮弯月挂在天际,稀稀疏疏的繁星懒懒的点缀在一旁。
破旧的两扇木门,泥糊的简陋围墙,围墙上扒拉瓜藤,藤上攀着瓜,简陋的三间木制屋舍。
他被大丫领去了弄堂,无意从破旧的铜镜里看见了一张不属于他的容颜,肌肤不似乡村妇人粗huáng,白得像是剥了壳的jī子,娇嫩;眉没有经过修理,自然生长,有种野性原始的不羁味道;一双眼,似含情目,似嗔非嗔,黑得彻底;再说那唇,常年处于一种饱满的红润之中,好似沾染了海棠花的花汁。
说一句倾城之姿不违过!
第一反应,他摸了摸□□,稍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男扮女装!
还好,该在的凶器都在,此乃不幸中的大幸。
他坐在在一旁等候晚餐,一双平静的墨玉眼无声的观望环境。
朱家家里穷,揭不开锅,平日都是煮豆子,搭配一些采摘的野菜作为晚上的吃食,今晚朱家嫂子为了庆祝抓回来他们的“小祖宗”,特地煮了一小抓栗米,朱家的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小碗米粥。
没过一会儿,吃食端上桌。
油灯闪烁,朱睿卿低下头,发huáng的瓷碗缺了一个口,碗里面装着的是散发轻微米香的栗米,熬煮出来的水是姜huáng色的,米没有多少,小小的一口沉在碗底下。
他目露嫌弃,没有半分食欲,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唤。
吃完了自己份的朱家小萝卜丁,朱大的三个四五六岁的儿女,睁着一双双渴望饥饿的眼,放光似的瞪着他碗里的吃食。
朱家嫂子挨个的扯回了他们,塞给他们一小碗豆饭,可不能让这些不知事的小混蛋打扰了四娘子,万一又跑了,他们朱家真的要完蛋了。
朱睿卿动作僵硬的吃完了他醒来后的第一餐饭,吃完饭后,他坐在炕上,外人看着在发呆,实则,摄政王在梳理好不容易得到一点儿头绪的糟糕事儿。
他在思考,他是怎么来到这儿?
晚一点,这具身子名义上的大哥捧着一个装着消肿药膏的小瓷瓶来到他的房间,笑容憨厚老实的说:“二郎……”
朱大黑huáng脸上的笑僵了僵,他立马改口:“四娘,这药是王婆让我给你送来的,今日找到你的时候,她激动了一点,打了你,再过不久不就要出嫁了,别伤着底。”
“来,拿着。”朱大塞给他药膏。
“你知道我不是四娘子。”朱睿卿直接道,眸子里有了点光亮。
“额……这……我……”朱大张口结舌,最后只得喊了一句“孩子他娘”。
朱家嫂子掀开蓝黑色的帘子,从帘子后走来,皱着眉,不满的说:“gān嘛,孩子他爹,又怎么了?”
“我……四娘……你……”他张口结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摊子jiāo给了朱家嫂子。
朱家嫂子嫁入朱家有好些年头,跟朱大相处多年,他的一个眼神就明白后事,朱大跟她擦肩而过时眼里闪过挣扎和懊悔之色,她看在眼里。
等朱大出去后,朱家嫂子立马亲热的上前,到底顾忌到男女授受不亲,记得眼前穿着最简单荆钗布裙的人儿不是一个小娘子,而是真郎君。
“二郎,你知道家里的情况。”朱家
嫂子语带哽咽,瞬间红了一双眼,道:“四娘子模仿你的笔迹,留下书信一封,跑了。”
“你与她生得一样,她既然替你跑了,那么,你只有替她嫁了。”朱家嫂子语重心长的说:“那一位主儿,镇国公府的公子哥,你给他做妾,只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俺们老朱家,追究起来,祖上曾经也是皇嗣,□□在世时,是燕王旁支。可惜,燕王造反失败,牵连众多人,武帝登基后,贬为庶民流放岭南的流放。经历了这么多年,如今改朝换代,新皇登基,夏朝燕王朱氏这一支,彻底没了人。”
朱睿卿来了点儿兴趣,他掌握政权时,距离武帝的朝代已过了百年,后皇权更迭为太宗,再是世宗。
原本没朱睿卿什么事,他乐得当一个闲散王爷。
他贪恋海外修仙之术,常年出海寻仙,学武,习得了一身武学本领儿,偏偏表兄登基不过□□年,驾崩,驾崩便算了,还写了遗照,让他辅佐年仅五岁的新帝登基,待新帝及冠后,再jiāo还政权,他为摄政王。
朱睿卿回京摄政,一掌权,便是十二载;
在他还没成为这鬼劳子的朱家小村姑之前,他预备弄死痴傻小侄儿,自己翻身当家做主,真正坐上龙椅。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说,前面三章写得太磕掺了,赶客,特地修一修,后面两章我看情况吧】-2019/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