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冷风chuī开了一侧的帘子,殿中端坐着个人,小太监拎着食盒进来,简单的清粥和小菜,见男子一副忧虑的模样,主动开了话匣子,“九皇子寅时回来一次,随后就和几位爷去了郊外打猎,约莫,一时半刻的回不来,您,吃点东西吧。”
朱珏低垂着睫毛,弯唇谢了谢他,提箸吃几口,如今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傅壬章手里,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怎么说也是朝廷赐封的爵位,若是抵死不从,他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心底里还是惴惴不安,傅壬章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吃软不吃硬,闲着就发疯的想磋磨他,有阵子不知道犯了哪儿处的邪病,青天白日的竟然不允许他穿里裤,袍子底下空空的,随时被他擎着托着的耍弄,每日都酸软着腰身求饶,倏然闭眼,平复掉那些旖旎的肮脏情绪,半晌,才睁开眼嗤笑一声,上辈子的自己,原来那么愚蠢。
郊外,以傅壬章为首的一群世家公子哥儿闲坐山庄子里头,有人谄媚的奉承,“九殿下技艺超群,竟然猎到一头幼鹿,真乃有福之人。”
桌宴上鹿酒配血,炭烤的鹿肉,还有酱的蹄筋,反正全是宝贝,另一个挨着傅壬章下首的,也笑着迎合,“有福?何止有福,那是天大的福气,殿下准备待会儿玩点什么?”
几个人都跃跃欲试的,跟着九皇子出来玩的,就是图个刺激,上首的男子一袭朱红色长袍,袖口和领口都是收紧捏的五爪龙纹,眼眸深邃狭长,鼻挺且俏,红润的薄唇抿了口杯中酒,盯着那一群跳舞的女婢没甚么意思,招手示意他们停下,坐直身子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刚才下首说话之人的额头,“你们,额间都没有红痣?”
什么?
几个人互相对个眼色,不明所以。
“殿下,说的什么意思?”
傅壬章突然来了兴致,手指轻微的磋磨下,“去,找几个男婢来。”
男婢,专指富贵人家里豢养的年岁较小的,身体似女子玲珑的男孩,以肤白物小为美,他们几个成日里跟随九皇子,从不知他有这个嗜好,“殿下怎的突然起了这个兴致?”
这事可不好说,万一传出去,九皇子不爱女儿身偏喜爱男倌儿,可了不得。
傅壬章靠着椅背,手下拄着硬枕,慢悠悠的哼着戏曲的调子,没理他们。
很快,厅中立着几个男孩儿,虽然深秋,可他们身上只穿着件透明的薄纱,每一处都看的清楚,傅壬章挨个扫了眼,伸出手指召了中间的男孩儿过来,随后旁侧的几个男孩依次跪过去,等着九皇子动作。
傅壬章只看了他一眼,就任由他跪在身后,不管不问,轻松的口气对着下头讲,“你们随便玩,就当我没在。”
刚才第一个奉承的人率先反应过来,扯着跪在他身后的男孩坐自己怀里,抬手喂过去一口酒,见他满面绯红的,难免心里疼惜,其余几人也只是喝酒,不曾注意从后边走过来几名婢女把他们酒壶全部更换掉。
殿外的月光明亮,透进来的点点碎光,一片灯火里,各个席上的人都酒意阑珊,抱着怀里的男婢卿卿我我,有的更甚,直接掀去了最后一点屏障,倾身而入,剧烈的动作撞击的案几侧翻,杯中鹿血酒洒的布满地毯。
傅壬章仍旧躺着拄手臂看着他们糜乱,直至那桌上的公子哥儿颤抖着快速挺腰,一声闷哼后,他才收回视线,原来,话本上讲的极乐之事就是如此。
跪在后面的男孩儿心惊胆战,这京城中谁人不知晓九皇子,背地里皆传此性戾狠辣,虽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水泽声,他却丝毫不敢遐想。
正想着呢,突然感觉头顶有个冰凉的东西抵着他,听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命令,“不准动。”
男孩儿赶紧收回准备站起来的腿,老实的平视前方。
傅壬章手里捏着个láng毫笔,蘸了鹿血点在他额头的中间,挑眉说道,“抬头看着我。”
一张面孔缓慢的抬起,男孩儿的样貌很好看,是那种秀丽的模样,眼神恭敬,不带一丝一毫的腌脏,可傅壬章就是觉得差点味道,蓦地想起来昨天夜里掳过来的那个小伯爷,甩手扔了笔,留下句话,转身离开,“处理掉。”
男孩儿正傻愣着,突然就被身后的太监勒住脖颈,张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没了命,只有额间的那颗血珠子,逐渐变成了哑红色,没了鲜红的光泽。
乘着夜色进城,管宵禁的侍卫见着这位,忙叩首问安,允了众仆人步行进入。
轿子一路抬到了朱珏殿门外,小太监驱掉睡意,远远的跪下埋头等候,须不多时,眼前掠过一双玄色的靴子。
昨夜虽然逃过一劫,但朱珏知道,那个人是不会放过他,果然,今夜他又来了。
“殿下千岁。”
傅壬章进门就看见他跪在地中央,恭敬无比的问安。
抬手说了声起,坐于主位上的滕青螺纹圈椅中。
闻声朱珏拂了下袍摆,规规矩矩的继续跪着,“殿下,臣知错,不该在早朝上妄加言辞,惹您动怒,不如,臣明日回府备下重礼送与您府中,望请殿下原谅则个。”
朱珏已经想起来因何事惹了傅壬章不悦,硬是抓了他来动刑。
傅壬章本就喝了鹿血酒,这会儿听着他说话有腔有调的,难得舒坦,接过一盏茶呷了,眼尾定在他侧脸的轮廓上,“唔,原谅?好说,你给本宫念个话本子吧。”
话本子?
三个字如同一记闷雷响彻他耳边,尤其话尾的那个上挑的音儿,明明就是已动情。
朱珏神情一凛,并没有伸手接过太监手里递过来的huáng色纸皮,而是将头埋的更低,继续请罪,“殿下恕罪,臣因连日来劳苦不堪,眼神不济,已是看不清影子,委实念不得。”
傅壬章头一次见着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手指屈起用关节敲打桌面,笃笃的声音让空气更加窒息。
“呵,念不得?那你就编,现编一段荤段子,说来与我听。”
傅壬章可能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连连点头,继续说,“就说,将军寻了个男倌儿,躲到那大帐子里偷情。”
呸,你个色胚子,满脑子里都是这些荤素不忌的,朱珏将身姿略微直起,手指扒着地面,以求让自己清明,“恕臣不能。”
圈椅中的男人翘起腿,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语气含冰如霜,“胆子不小,你信不信,明早我一个奏折递上去,你就得摘了豫恩伯的帽子,然后成日里跪着给本宫念话本,嗯?”
朱珏咬紧牙关,这个混不吝的,大不了就是一死,总比到头来让人灌了毒酒qiáng,抬起头直视着他,眼底冒火,厉声质问他,“我豫恩伯的爵位是祖上历经战场生死一路延续到至今,而你,却要为了一己之欲就要褫夺,真真的不修德行,无道妄戮,我今日拼出一死,也不会如了你的愿…”
他一生气,额头中间的红痣就越发的赤红,傅壬章见他恼火的模样甚是喜爱,脱口而出一句轻佻的话,“别,我可舍不得你死,乖乖的听话,我就不去告诉父皇。”
傅壬章前倾着身体,冲着他伸出手,“你额头的红痣真漂亮,上前几步,让我摸摸,好不好?”
朱珏被这股怒火窜的听不太清他说的究竟是哪句,上辈子他也总这么说,或搂着,或歪着,“宝儿的这颗美人痣太美,让我亲亲…”
“别羞,让我瞧瞧…”
“别挡着,我最爱你这处,让我看着…”
一声高过一声的盖过来,最后一句变成了尖利的女嗓,“两兄弟最爱你这处,我就剜了它…”
浓腥的血浆顺着额头一直冲进嗓子里,朱珏弯腰呕吐着,后而无比凉薄的盯着他怒骂,“你个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苍天无眼…”
后面突然冒出来两个侍卫,一把按着他贴近地面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脸颊一直钻入人心肠子里头,朱珏暗恨自己没有权利反抗,死死咬着牙,一双血腥的眸子里满是无可奈何的悲哀。
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傅壬章不悦的挥挥手,别把他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玩物给踩碎了,那可不好玩,皱眉看着两个暗卫,命令道,“自去领罚。”
随后才看向朱珏,“你倒脾气不小,不愿意跟着我?”
朱珏慢慢直起腰,玉簪冠束的发已经松散,随意的几绺遮挡住他毫无生机的眼,状似无意的回问,“我跟着你,就为了有一天,你把我当成礼物一般的送予他人吗,就为了,你拿我当人质然后换取你自由的筹码吗?呵呵呵…”
殿中回dàng着他疯癫的痴笑,傅壬章听着将眉头皱的更紧,站起来几步想过去阻止他,结果,变故就在一瞬间。
朱珏厌世般的恍恍惚惚,既以为自己死了,又以为自己还活着,可是他感受不到活着的温度,所以,gān脆就一死了之,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决绝撞上了柱子。
作者有话要说:朱珏: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傅壬章闲凉的拍拍手,赞赏道:本宫很欣赏你的勇气。
朱珏: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