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瞳孔在花开的一瞬间变作金色,在扭头看向温青泽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温青泽惊讶的目光在叶少卿和花盆间来回扫过,别说他了,就连叶少卿自己都对刚才的情况感到莫名其妙,大脑还产生了阵阵晕眩,也不知道是不是后遗症。
“我叫叶少卿。”他指了指盛开的洁白花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莫非你是教廷的祭司?”温青泽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带上几分不期然的惊喜。
“祭司?何以见得?”叶少卿不动声色地反问。
温青泽耐心地解释道:“这花名叫菩提莲,能凝神静气,还用来治疗受创后意识海,它是我花了大力气几经周折从黑市弄来的,虽然只是最便宜的那种,但是也花费了我大半积蓄,只可惜,跟其他异shòu植株一样,使用时间久了,就会生机渐渐消散而亡。”
他略微一顿,见叶少卿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接着道:“只有jīng神力qiáng大的教廷祭司或者主教才能令它们恢复生机。”
可是即便是这里的红衣祭司,也未必能恢复到如此完美的状态吧。温青泽深深看着对方,深邃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似乎想要将人看个通透。
叶少卿默默消化着这番话里蕴含的信息量,突然问道:“你门把上那道‘锁’也是异shòu植株?”
“不错,那是鼻锁。”温青泽更加讶异了,菩提莲比较罕见,没有见过也就罢了,可是鼻锁这种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怎会不知?
叶少卿看出了对方的狐疑,不过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陷。不过他对于这个世界所谓的异shòu植株很有兴趣,植株已经见过了,不知异shòu又是何种模样?
温青泽将药瓶扭开,示意他卷起衣袖,仔细地给伤口消毒上药,口中问道:“祭司大人们外出往往都有扈从和骑士跟随,为何阁下会只身一人跑到贫民区来?”
感觉到伤处清清凉凉的,痛感消去不少,叶少卿看了眼药瓶,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什么祭司。”
温青泽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是祭司,难道是修习过圣神术术师?我感觉你不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祭司弱。”
圣神术?术师?什么东西……
叶少卿默默记下这两个名词,没有发问,只是道:“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现在身无长物,暂时拿不出什么东西感谢你。”
温青泽微笑着摇摇头,望了一眼生机盎然的菩提莲,道:“袭击你的那三个人本就与我有仇,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更何况,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若不是你,这盆菩提莲要不了几天就要凋谢了,这样说,倒是我占了便宜。”
叶少卿道:“你不是说祭司都可以使它恢复生机么?”
温青泽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道:“教廷的圣职者大多高高在上,想请动对方,不光要支付一大笔费用,还要对方愿意帮你才行。祭司大人们怎么会为我这等无权无势的贫民耗费宝贵的jīng神力?”
叶少卿微微蹙眉道:“你说菩提莲是用来治疗意识海的创伤的?难道你……”
听到对方问及此,温青泽并不以为杵,颔首淡声道:“不错,我曾经的故乡爆发过异shòu瘟疫,十不存一,父母俱是死在那场灾难之中,还有几个兄弟也失散了,我虽侥幸活下来,但意识海受到侵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每隔一段时间就头疼欲裂,只能定期去教殿,请祭司替我梳理,现在依靠菩提莲缓解一二,自从有了它,我已经大半年没有发作了。”
他的描述虽然平淡,叶少卿却在只言片语中感受到难以磨灭的沉痛,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沉默以对。
温青泽显然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少卿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如今一无所有,也无处栖身,温先生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便宜的出租屋吗?”
温青泽心中早有所料,他思索片刻,便道:“你初来乍到,又一身贵气,就算没有那三个混混,怕是也有别的地痞找你麻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住在我这里,日后找到合意的地方再搬,这也算是你帮我节约了一盆菩提莲的酬劳吧。”
他的建议令叶少卿十分心动,自己确实无处可去,便答应下来:“那就叨扰了,不过我不会白住你的地方,等我找到工作会尽快还给你。”
“这个不急。”温青泽微笑道,“其实就你刚才那一手,走哪儿都不会缺钱的。”
叶少卿心中一动,如果自己真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倒不失为一种赚钱的好办法。他正要详细询问一番,肚子却十分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呵呵,饿了?”温青泽微微弯起眼眸,笑眯眯地问。
叶少卿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诚实地点点头:“很饿。”
“稍等一下,我去做晚饭。”温青泽边说边挽起衬衫袖子,给自己挂了一条围裙,乌黑的长发也扎起来,很快厨房里便传出生火切菜的声音,以及隐约的香味。
叶少卿寄人篱下,本想去帮帮忙,可一看巴掌大的厨房,只勉qiáng够一个人活动,自己进去也只有添乱,只好又坐回桌子边,继续研究那盆菩提莲。
无论在哪个世界,发挥价值才能生存,是不变的准则,依靠自己的能力总好过依赖旁人的善心。
只是这次不知是菩提莲已经吃饱了,还是方式不对,无论叶少卿怎么折腾,它也没有任何反应,仍是灿烂地盛开着,青碧雾气也迟迟不肯出现。
“看来还需要摸索。”叶少卿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直到一阵阵饭菜的香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温青泽端来两盘他叫不出名的青菜,和一小碟ròu食,道:“不是很丰盛,凑合吃吧,我明天再去集市多买些。”
叶少卿没有答话,他已经把脸埋进了饭碗里。
他第一次尝到这个世界的饭食,米粒饱满,十分有嚼劲,青菜慡口,ròu食鲜嫩,一顿饱餐下肚,连日来食不果腹的滋味一扫而空,放在从前,叶少卿很难想象,自己会因为这样简陋的一餐饭而产生幸福感。
收拾了碗筷,温青泽将剩下的一间空房腾出来,叶少卿简单打扫一下便住了进去。他躺在老式的弹簧chuáng上,被单还破了好几个dòng,不过他并不在意,总比露宿街头好多了。
有了栖身之地,叶少卿开始筹谋接下来的生活。
原身残存的记忆像一面破碎的玻璃镜,他只能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模糊的画面,那个送他钢笔的男人面容虽然看不真切,高大的身影却在记忆里尤为深刻,哪怕原身宁肯饿死街头,也不愿意卖掉它。
对此叶少卿相当不以为然,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何必在乎身外之物。
三天前在考古遗迹发生的坍塌,怕是让自己原本的ròu身也死透了。双亲离世后,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无论在哪个世界,既不会有人因他的离去而心伤,也不会有人因他到来而欣喜。
不过那又怎样?他还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叶少卿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笑,翻个身,沉沉睡去……
光明神殿坐落在帝都的东方,作为教廷最高权利与信仰的象征,与帝国皇宫东西分立,遥遥相对。光明神殿中最高的那栋楼塔,便是教宗陛下的居所。
夜色浓厚得如同化不开的墨,yīn沉地笼罩着这座神圣的宫殿。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如同平时的每晚一样,没有人敢在光明神殿附近造次,哪怕大声说话都会显得对教宗陛下不够尊敬和虔诚。
可是在某些人心中,今晚却是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
“确认了吗?”
说话之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祭袍,腰带正中镶嵌三颗殷红如血的宝石,此人身量健硕,面容刚毅,英姿勃发,脸庞左右两侧各有一缕鬓发垂落至胸前,分毫不差,整齐对称。
“报告圣堂主教阁下,已经确认,教宗陛下他……下落不明。”单膝跪地的圣骑士在对方如炬的目光下,艰难地说出暗查结果,“生死未卜”四个字被生生吞了回去。
“下落不明?”圣堂大主教张君白双眉扬起,将这四个字着重重复一遍,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圣骑士都是吃白饭的嘛!”
面对这位素来以严厉著称的圣堂主教,周问默默承受怒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在自己的值守期间,教宗陛下不见了?而且连何时失踪的都不知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万死难辞其咎。
张君白面沉如水,冷声道:“传令下去,暗中查访陛下的下落,对外宣称陛下仍在闭关之中,此时gān系重大,万万不可声张,明白吗?!”
周问忙道:“是!”
“下去吧,若是找不到陛下你就不要回来了!”张君白从窗外望向那座极具象征意义的高塔,微微眯起双眼,心中默默道: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在搞鬼,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