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烨这才正眼看向十一娘，皱着眉头一个颔首：“前几日听陆公讲《察疑第五》，让我细参察疑对治政之重，写论策一篇，我本自信满满，落笔时却遇烦难，疑惑不解处寻思良久，奈何不得要领。”

十一娘微笑：“大王应不至于难以理解察疑之重，难道是烦难于如何察辩忠jian？”

贺烨倒不介意十一娘区区一个小丫头问及业师布置课业，把两条长tuigān脆懒懒一伸，jiāo叠在案下：“关于察疑之重，孔明引先贤之言，已经阐述清明，我的确烦难于如何才能察疑，虽此篇写道明君治狱案刑应问其情辞，观其往来，察其进退，听其声响等等，说来也是笼统之总，并不能解我所惑。”

“十一倒是以为，大王最不应被察疑所困，大王自幼一直身陷危局，若非能够辩明忠jian，眼下只怕早已枉死人手。”

这直接了当的言论，越发xi引贺烨心生谈兴，一靠凭几随便倚坐，中指轻轻数挠眉心，颇带几分讥诮：“论及察疑，我第一佩_fu者其实便是太后，无论此妇实际是否具治国之能，但她辨别忠jian之能委实让人口_fu心_fu，看她一路过来，怎么不露痕迹争取裴相自愿相助，利用之后又毫不犹豫斩草除_geng，再用谢、毛等朋党也有亲疏轻重，这些是她今日能够如愿临朝之关键，可纵然明察如韦氏，到底也难免被我，甚至被你迷惑，错信敌患。”

修长的手指重重敲击书案，贺烨轻轻摇头：“当年太后之所以能瞒骗阿父与裴相，是因其身处险急，同样道理，我之所以能暂取太后信任，也是因为不得不时时揣摩她之心态，足见人一旦居于qiáng益，反而可能会因为疏狂自信轻视弱势之人，一旦认为时势皆在掌握，就会狂妄自大而受人瞒骗，太过自信能够dòng察人心，却轻疏于自身喜怒被人dòng悉，只要对方言行不露端倪，便犯轻信自断。”

说着眉心更加紧蹙：“故我认为，要至始至终明察忠jian，岂非时时保持多疑之心？且不论是否就能避免被人欺瞒，圣贤亦云，明君当忌多疑，所谓用人不疑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一旦多疑，便极有可能为jian侫利用，反陷忠良于冤屈。”

“这是矛盾之一，再打比方，我虽信任江迂对我忠心耿耿，却也格外清楚他并非句句实话，对我亦有隐瞒，又比如柳十一你，太后虽然狠毒，对你却并无恶意，可你却分明对她先怀不臣，那么是你是忠是jian？你小小年纪，机心shen沉就连我也不能断言足能揣摩透彻，果狠起来甚至不输世人认为之jian诈之徒，日后倘若我真有君临天下一日，对你是否应该小心防范？”

十一娘起初尚还心平气和的倾听疑难，到后来忽然莫名其妙成了矛头指向，一时呆怔，又再迟钝地_gan觉到贺烨那目如冷电，显然并非只是玩笑之谈，而大有试探考较之意，她更觉这回简直就是惹火烧身的真实写照，虽则哭笑不得，然而明白不能随口敷衍，于是虽被灼灼bī视，十一娘自然没有着急分辩，而是gān脆认真思量一阵，方才回应。

“愚实认为诸葛孔明所重察疑，并非仅指人君应察度臣属是否无所隐瞒，更非qiángT人君便应固信唯唯诺诺只知遵令奉从者，重要则是知人善任，明察臣属之才能品x，He理加以使用，而_geng本目的，则是为了有利国民，故人君察疑，当以政事为重，以大义为重，而不应仅以私己为要。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nv为悦己者容，马为策己者驰，神为通己者明，倘若人君不能知掌臣属，一昧只因私己而亲近奉承欢心之jian侫，那么忠良便会灰心归隐更甚至另投明主**”

十一娘稍稍一顿，坦然正对贺烨的bī视，不急不缓继续往下说道：“诸如这些道理，其实太后必然明悉，然其固然能够明断何为忠贤何为jian侫，却从不以治下国民为重，而以私yu为先，故太后宁近jian侫而疏远忠良，又岂是明主圣君？故虽然太后对十一并无恶意，十一与家族却不愿助纣为nüè。”

小丫头回应得如此坦dàng，倒让贺烨微微一笑，于是那冷厉的目光略微柔和，语气中这才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这就是说，倘若有朝一日我也效仿太后一心只为权yu，柳十一你也会再度背叛另择明主相辅？”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