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不是第一次元宵游街，对这热烈程度远远胜过后世元宵气氛的灯会已经表示不惊诧了，但她从前只游天街，并没有游过东西二市，还是略微觉得有些新鲜的，当然更兼今夜有意中人作陪，心情的yu_yue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她好奇地盯着看台上那面巨大的布幅上所书文字——“特邀陈大头陈二胖义演”，这是什么鬼？

跟着晋王挤近台前，谢莹终于看清了台上艺人，穿着蓝布长衫的胖子面若银盘，两腮抹着厚厚的铅粉，一双眉毛也着意画得又粗又长，是滑稽的扮相，偏又演出气度不凡的架势，违和又可笑，随着一阵急促的鼓点落下最后一个音节，羽扇往手心一敲，指向左侧，清清慡慡地喝出一声来：“呦，那可不是大头兄？一隔数月不见，怎么满身愁苦，拖拖沓沓这是将往何处？莫若上前一问如何？”

谢莹便看向羽扇指向处，不由随着观众“卟哧”笑了出声。

踱上台那又一艺人，果然长着一颗极大的头，但从脖子到身子又纤细得很，也画了妆容，面孔涂得更加煞白，两道愁眉连在一起，在眉心处夸张地凹陷Jin_qu，愁苦得真是一目了然，他穿着一件破了大dòng的长衫，脏兮兮的辨不清是灰是白，垂头丧气、一步三叹，踱至台中还很是滑稽的面向众人摊一摊手。

又听那胖子笑问：“大头兄，莫不是丢了钱袋子，还是连Xi妇也挤失在灯会，大过节，怎么像只丧家犬，何至忧愁，千金散去还复来，天涯哪处没佳妇？”

被打趣了的大头依然摊着手，跌足长叹：“若有钱袋Xi妇丢，我也不会发愁了，秋闱落第，无米下锅，才是尘虑萦心，懒抚七弦绿绮，霜华满鬓，羞看百炼青铜。”

扮相诙谐，却用雅辞ca科打诨，引得观众又是一阵笑声，谢莹也觉格外有趣，这形式，倒是像极了后世chūn晚的相声小品。

她不知道这是大周建国后才兴起的滑稽戏之一门类，优谏戏曾经在武宗盛世风靡一时，不过近些年来，却是少见了，陈大头与陈二胖并非兄弟，两人皆为倡优门徒，并不长居京都，名气还是靠游艺四方闯下。

就见那二胖把zhui张得溜圆，都能塞下一个jī蛋了，又随一声鼓点，把脖子一歪，眼睛一鼓。

底下一片叫好。

“你还在考？这都一连几年落第了，也没个营生糊口，难怪穷困潦倒，_yi无二件鞋无三双，啧啧，要我说，你这脑子，考成了鹤发白叟，也难得出身，大头兄呀，你是执迷早行之客，又无运效那晚钓之翁！”抚Xiong长叹，又是脖子一歪，张zhui鼓眼。

谢莹再次跟着观众叫好，虽然她其实_geng本没有听懂早行客与晚钓翁的典故，只顾扯着晋王的袖子表演天真慡朗，一脸的媚笑。

但接下来陈二胖的话就更加通俗易懂，让谢莹勃然大怒了——

“现下时势，若求官运亨通又岂止窄道一条？家中若有姐妹貌若天仙，不妨献上，即便嫁了人也无妨，和离了，照样有望封妃，岂不是跟着jī犬升天，哪里需要绣虎之才，雕龙之辩？”这话俨然就是讽刺韦元平、元得志了，谢莹倒还不觉得怎么恼怒，再往下听：“若无这先天优势，也不是没有其余捷径，就得讲究个眼光，娶Q得看其娘家姐妹，说不定Q家姐妹就能获圣宠，万一眼光有误，还有补救，只要拍He了马屁找对了上官，先任刺史，三两年说不定就能拜相了，任哪一条路，都比大头兄如今执迷要敞亮，是也不是？”

好家伙，一番话把政事堂诸相网罗打尽了！

谢莹虽然对谢饶平这个祖父并无血缘亲情，至少如今还是“同盟”，自家祖父竟然被优倡公然T笑，让她这相府千金颜面往哪里摆？当下就黑长了脸色，恨恨咬牙：“好些刁民，竟敢当众污rǔ宰臣！”

这语音略微有些高扬，狠戾之气又大别于周遭气氛，引来不少侧目。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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