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整个天幕如映*霞,猩红可怖,而方才所放出的河灯,以及那千年难遇的万帐明灯之景,也在不知何时就尽数熄了光。
这片湖面将天幕揽入怀中,霎时失了生机,有如炼狱血池。
我看着眼前奇景,也觉事出有异,‘嗯’了声,想同他说声再见,但转念又想,这也许是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了。
思绪百转,我并未多言,只说:“万事小心。”
伏清回头望向我。
没了帽檐遮挡,我惊觉他面容较三百年前而言,更显昳丽。若是看得仔细,隐约还能瞧见一抹未褪尽的红。
我担忧发问:“你的脸好红,是不舒_fu吗?”
伏清拧眉,故作凶狠:“胡说八道!转过身去。”
“为何要转身?”我不解其意,却还是乖乖听话,背过身去。
伏清不答,自顾自地道: “十个数之nei,你不许回头。”
我又问:“十个数之后,你便不在了吗?”
“怎么?”伏清这回总算是听进了我的话,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颇为轻快,“舍不得我?”
轻快过后,话锋又是一转:“不过你要明白,对小爷暗送秋波的人从长街头能排到长街尾。你不要以为耍耍zhui皮子、说几句好话,小爷就会对你另眼相待。”
**我有吗?
虽然他老是说我自作多情,我倒觉得,他也未必能比我好到哪里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与他,就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我本想就此截住话头,以免我二人间的误会越积越shen。然而便在此时,我灵光一现,忽然记起我三百年前在gān桑族时,想跟他说、却未来得及说出的话。
“伏清。”
我记起初见他时的场景,大雪纷飞,他一袭白_yi,眉梢眼睫都落着碎雪,几yu和冰雪化作一体。
“你还是穿白色最好看。”
伏清不以为意:“你倒是说说,小爷穿什么不好看?”
这番语气,我虽只听了几遍,却已经是见怪不怪。甚至连头也不必回,就能在脑中描摹出他那副明明得意,却非要故作冷漠的姿态。
想着想着,zhui角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记得数十声。”伏清沉默了会,再度嘱托了我一遍,得了肯定回应后,才轻声道,“再见,少箨。”
这么多年过去,难为他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闭上眼,依他所言,默念至第六声。
到了第七声的时候,竟没有再念下去,鬼使神差地睁开眼,回过头。
只见在那*红天际,远远掠过一道洁净白光。仔细看去,原来是只通体洁白的仙鹤,羽翼舒展,轻盈穿过那片混沌红雾,又振翅尽数拨开。
天幕这才得以重回明月风清,星若萤火之相。
我仰着头,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道白色身影,直至它消失得彻底,才堪堪收回目光。
原来他叫我转过身,是不要我看见他的真身。
但他的真身这般好看**
为何不让我看呢?
101.
我默然而立半晌,才抬起脚,慢悠悠地往先前的卖河灯的摊子走去。
长街已不复歌舞升平之态。明灯犹自亮着,街上却是空无一人,只余下那些来不及带走的摊子,孤零零地伫立在原地。
我茫然四顾,找不到先前的河灯摊,也寻不见云杪踪迹。无法,只能寻个空椅坐下,耐心等着他来寻我。
云杪曾同我说过,无论我在哪,他都会第一时间找到我。
他说了,我就信。
许是因为太累,等着等着,我眼皮便极沉地耷拉下来。最后实在撑不住,将头兀自一歪,靠着栏杆酣然入睡。
102.
眼前是刹那间的黑暗,随后光芒如织,密密麻麻地铺满每一寸土地。
我曲身躺在地上,闷声不吭地忍耐着谩骂与欺rǔ。
那群人打到后面,见这样实在无趣,也渐渐没了兴致,却也不甘就此离去,挨个冲我吐了几口唾沫,方哄然而散。
呛出口血水,我艰难舒展开手脚,翻过身,平躺在地上。
入眼是万里碧空如洗,好个Yan阳天。
我却只觉得遍体生寒,无一处暖意,好似身处无间炼狱。
可——
即便每日都是如此,即便无人愿意与我jiāo好,即便众生都将我视作怪物,我也仍需忍耐着活下去。
娘亲既为我取竹字为名,便是盼着我能“生挺凌云节,飘摇仍自持”。
是了,我命运生来坎坷,不为世间所容,那又如何?有朝一日,我定能如愿以偿地跳neng出这不堪命格,步步高升、渡劫成仙。
到了那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先前欺我rǔ我之人,统统踩于脚下,教他们永世也再不能翻身!
想到这里,我喉间嗬嗬作响,想咧开zhui笑一笑,却牵动zhui角伤口,疼痛难抑,最后只能勉qiáng发出些嘶哑难辨的声响来。
便在此时,我眼球转了几转,停在一朵花瓣上。
它不知从何而来,乘风自起,在空中摇曳盘旋许久,似翩然的蝶。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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