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日，习习暖风chuī的人晕乎乎的，草木初生葳蕤，空气中漫着植物特有的青涩，苏南木漂亮的眼眸早就没了焦点，纤细的手掌撑着下巴，不时失了稳头，猛的往前一倾，那眼中又多了些光芒，可没一会儿，又和周公聊天去了。
“苏南木！”三师兄浩阔又气又急，眼看着漠宇门中14岁的弟子，都已经能熟练千青剑法十八式，可这个身为掌门之女的小师妹，今年都已年方16，却连千青剑法的一招半式都修习不得。
浩阔急的直跺脚，“我说我的小师妹，你怎么还在打盹儿啊？你知不知道，七日后门中14岁弟子，都可以下山历练了！”
苏南木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的发了一会儿呆，才回了神儿，看着三师兄有些迷糊道：“那真是要恭喜爹爹了，我漠宇门人才辈出，我替爹爹高兴。”
浩阔是哭笑不得，要是小师妹修习剑法，有顺嘴说好话的自觉，别说千青剑法，就是掌门师傅的苍羽决也能习得一二。
说着，就见苏南木眼珠一转，来了jīng神。她麻溜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草，就往山下走，边走还边道：“我这就去给爹爹道喜去。”
浩阔一把拉住南木的后脖子，将她提了起来，“休要耍滑，今天要是不把这十八式练个熟练，哪儿都别想去。”
“三师兄，你弄疼我了。”苏南木一脸委屈，两条腿在空中乱踢。
三师兄浩阔虽然只比苏南木大两岁，但修为堪为漠宇门同辈最高，此刻他无心放人，任凭苏南木怎么耍赖，也逃脱不掉。见苏南木不再乱踢，看着真有几分伤心。浩阔才把她放下来，耐心地说教道：
“师傅刚才专门叮嘱大师兄和二师姐，这次下山历练的人选，第一个条件就是要练成千青剑法。免得下山被人欺负，丢了我门的人。”
“我那是仗义勇为，怎么就丢人了呢？”苏南木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撅的老高，修为不行她认，可绝对不能背给仙门丢人的锅。
“掌门是怕你在外面吃亏，明明修为不行，看到山匪打劫也要管，看到有妖行凶也要上。”
浩阔在南木对面坐了下来，“大师兄二师姐都替你说了好话，我是向师傅起誓，七日之内一定教会你千青剑法。师傅才允诺，带你一起下山历练的。”
“爹答应了？”苏青木刚还一幅被冤枉的模样，听了这话立刻就笑了。
“答是答应，可能不能下山，还的看你自己。”浩阔捡起被南木丢的远远的白雾剑，递到她手里。
***
练剑——太难了。
沉冬未落的叶子，枯huáng的蜷缩一团。剑气扫过，枯叶瑟瑟的彼此碰撞，比最空dòng的灵/魂发出的低语都要丧气。
南木从不怕吃苦，她手握白雾，目视前方，那千青剑谱都被她翻烂了。她记得里面的一招一式，甚至连那御剑之人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身体，总不能完完整整的打完，更不要说提其修为。
“怎么剑谱还记不清楚呢？”浩阔站在苏南木身后，看了一个时辰，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出手要稳，不要颤。”浩阔手中的竹棍，轻轻地向上提起南木的手腕，血从南木掌心滑落，衬在白皙的皮肤上，鲜红。
浩阔拉起南木的手，上面不知何时划破的口子，这会儿如张着口的shòu，呲牙咧嘴，血迹斑斑。
南木连忙把手抽了回来，藏在身后。
“三师兄，我是真的笨。”苏南木以为浩阔又要骂她，剑法练的差，还把自己伤了，连忙解释道：“那剑谱我早就记熟了，就是……一出招就不行了。”
“这都是练剑受的伤？”
平日里，小师妹总是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谁都以为她偷懒不肯用功，却不知她……想到自己刚才自己还那么凶，浩阔恨不得给自己两拳头。
“你别告诉我爹，他要是知道更觉得我没用了……”苏南木声音越说越小，毕竟人人都知道漠宇门掌门之女，是个没用的。
“有用没用谁也说不着，要是敢多嘴，我就打到他们闭嘴。”
三师兄浩阔四岁入门，护着南木长大，二人关系胜似亲兄妹。今儿个，好不容易板着脸监督了半天，一见南木受伤，什么对师傅需要的起誓，什么一定要练好千青剑法十八式才能出山门，都忘了个gān净。
他一把搂住苏南木的肩膀，御剑而行，“三师兄这就带你下山，想吃什么师兄给你买。”
同chūn楼的滑而不腻的猪蹄、松泉居红烧茄子、草原jī汤、善缘斋的水晶虾饺……美味仿佛就在眼前环绕，苏南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苏南木！”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从二人背后响起。
“师傅……”
“爹……”
***
漠宇门祠堂门前。
“你自己不好好练功就算了，还带坏你师兄！”掌门苏高义怒视自己的女儿。
“师傅，不是这样的，您误会小师妹了。”浩阔有心替师妹辩解，可师傅却根本不让他开口。
“误会，好！”苏掌门指着苏南山，“你现在就当着我的面，练一次千青剑法，我看看我到底怎么误会你了。”
苏南山咬了咬唇，爹的性子她最知道，修为高低决定对错，今天自己怕是躲不过了。
她把白雾握在手中，希望这次能行。
千青剑法以动作飘逸、出剑利落而闻名，制敌之时更是以稳准狠见长。苏南木一套剑法舞下来，颤颤巍巍连门中十岁的孩子都不如。
浩阔见师傅脸色发青，不知如何是好，却正对上了苏掌门的眼睛。
“好啊，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千青剑法，浩阔你给我闭关思过去。”苏掌门对着自己的得意弟子，qiáng忍着声音中的怒火，可转向苏南木便瞬间爆发了。
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剑法练的差也就罢了，还要带着三师兄不守门规！
“你给我去跪祠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
苏掌门怒气冲天的拂袖而走，在院子门口还不忘命令道：“把蒲团都给我收起来，给我跪地上。”
夜深，祠堂外的天幕上，挂起了银钩般的月牙。
初chūn的夜里还有些料峭的寒，苏南木上下牙抖抖瑟瑟的打架，手上的疼，没人的时候格外难忍，腿也麻了想动，都动弹不得。
嘎吱一声，祠堂的门开了个缝，一个黑影一闪而入。
“二师姐，你怎么来了？”
“嘘。”二师姐楚云把食指放在嘴边，轻轻chuī熄了窗旁的蜡烛。
拉着苏南木坐在了窗户下。
“哎呦。”苏南木敲着发麻的腿，一脸的酸慡。
二师姐拉起苏南木攥着拳头的手，用力掰开。
看到那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斑斑血迹，二师姐楚云心口一阵抽搐。“姑娘家，是不能留疤的。”她只说了一句，眼眶就悄悄泛了红。
“没事，这是我骗三师兄的。”苏南木倒是不在意，她握住拳头得意的说：“我呀，在山上认识了个神仙，教了我功法，只要我一念，这伤疤就没了，不信你看。”
说着苏南木闭上眼睛，比比划划的乱念一通，然后把手放到身后，笑着说：“没了。”
二师姐楚云本还信她几分，见她把手背了过去，猜到只是骗人的，声音严厉了些：“拿来。”
“神仙的功法，可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哦。”苏南木故作神秘。
二师姐虽是修仙之人，可却见不得血，每次见血总会恶心gān呕，那难受的样子，苏南木记得真切。
二师姐楚云不由苏南木再耍无赖，从怀里拿出装着药膏的瓷瓶，然后硬生生的把苏南木的手拽过来掰开。
“真没事儿呢。”苏南木见赖不过，忙去抢那瓷瓶，“我自己来……”话还没说完，苏南木发现自己被二师姐施了勿动咒，动弹不得了。
虽然身子动不得，苏南木一张嘴倒也没闲着。
“我说师姐，你绝对是给大师兄施咒施顺手了，不想他说话，就施个禁言咒，不想他动就施个勿动咒，所以大师兄一天到晚盯着你看，估计就怕你给他施咒……”
二师姐楚云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本是着实难受，可听苏南木这么一说，却扑哧一声笑了。“这禁言咒和勿动咒，只对修为不如自己人好用，大师兄那是让着我的。”
药膏涂在伤口上的刺痛感，让苏南木倒吸一口冷气，张着嘴巴听不见，也忘了说话。
“等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修为比你高，却愿意中了你的禁言咒和勿动咒，那就是真心喜欢你的人了。”
不过至少二师姐看到着血痕，没觉得难受，那就行了。
***
祠堂外，银亮的月牙升到正空。
苏南木像猫一样，蜷缩的靠在二师姐楚云身边打着瞌睡。
楚云一手托着苏南木手上的，一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怎么受了这么多的伤，每天还这么高兴呢？”
苏南木闭着眼睛，呓语般的喃喃道：“我那么笨，总也练不好千青剑法，让爹爹生气，让大家着急。可如果我高兴，爹爹、师兄、师姐就都高兴了……”
“所以，我每天都要自己高高兴兴的。”
楚云拍着苏南木肩膀的手顿住了，然后又轻轻地拍起。
“苏南木，是天底下——最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