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剑托少年后靠住的,是寒泉少有的几处,垒了青色卵石的位置。这卵石设计初始,也就是为了泡泉之人,能有个依靠。
温度越发的低了,冷气袅袅上升,又如雪花般飘落下来。
苏南木借着月光,见那少年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一点血色。
他如若被这泉水扰了心性,也不应当昏死过去啊……
“南兮?”苏南木早上听赤阳城的人提过少年名字,便轻声唤了唤。如若醒着,还能扶下山去,否则留他一个人,自己下山找人,恐他会伤了性命。
“南兮,你能听见吗?”苏南木摇了摇他的胳膊,那胳膊沉沉的,没有一点儿气力。
有脚步声将近。
苏南木望过去,见寒泉另一侧来了,两个穿着赤阳城青衫的人。“你说,他会不会就这么淹死了呀?”
“淹死了倒省事了,也算为少主立了一功。”另一个鼻中轻哼,说话的语气满是不屑。
苏南木本以为有人来了,刚好可以搭把手,却听见他们这番讨论。
只在心气道:这些人虽和这个南兮是一起的,却如此貌合神离。枉南兮刚刚还救了这些人的性命,他们却还盼着南兮没命。
“可如果城主出关,知道是我们把他弄丢的,也少不了责罚。”
“算了吧,就他那说睡就睡,睡了还得靠丹药才能叫醒的身子,城主不过就是把他当个杀人杀妖的工具,哪有半分感情……”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好似根本不怕南兮听到,或者他们就知道南兮根本听不到。苏南木泡在水中的手,握紧了拳。
“放心吧南兮,我苏南木可不是放恩负义的人,我漠宇门就讲个义字,今日你救了我,现在我也会救你的。”说完脱下长衫罩在南兮脸上,自己依靠了过去,压粗嗓子高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偷看本尊,不要命了吗?”
那两个少年怎说也是名门,深知这偷看洗澡可是恶臭的名头,而对方号称本尊,想着也是来路不小,于是连忙低下头道:“失礼失礼,我二人前来寻我师弟,不知尊者在此,多有得罪请尊者网开一面。”
苏南木顿了顿,似在打量这二人说话的真伪。身旁的白雾剑微微颤抖,敲击着泉边的卵石,在这夜里听起来,有几分可怖。
“尊者明鉴,我们是赤阳城弟子,今日在漠宇门结界外围剿了犀shòu,是贵派苏掌门见我们身受犀shòu煞气,便请我们来着寒泉的,只是还有一位弟子尚未回去,我们便来寻他,如此看来那弟子应是回去了,我们就不扰尊者雅兴,告辞了。”说着便向后退。
其中一个似有不甘,还想再寻一寻,却也奈何不得自称尊者的苏南木,只好也退下了。
等那二人没了踪迹,苏南木连忙拉开长衫,就见那少年睁开眼眸,看着苏南木却又有几分迷离:“只是没人在乎的工具吗?”
这显然是听到了那两个混蛋的话,才如此伤心的。
苏南木义气的宽慰道:“师兄莫要相信这两个小人的话,他们定是拿了你对家的好处,才如此诋毁。这世上定有珍视你、怜惜你的人,在等着你。”
“珍视我、怜惜我……”少年冷冷的道,“有吗?”
“定是有的。”话音未落,少年头一歪又沉沉睡去。
“哎,哎哎哎,我说你这个人,至少等我找了安置你的地方再晕啊?”苏南木总觉得这个叫南兮的人,就是不想走路,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个随时就能睡得本领,那也绝对用的顺手。
正愁怎么把他弄出去,就见一旁的白雾剑,嗖的飞了过来,从水中托起南兮,腾空而起。丝毫没有停顿,就连人带剑的飞走了。
“我不要面子的吗?”苏南木裹着湿漉漉的衣服,爬上寒泉,一连打了八个喷嚏。她刚想踏上下山的路,转头一想,自己穿着这身湿衣裳下山,定是会感上风寒,还是抄个近路最为稳妥。
寒泉四周都是密林,上山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但南木和三师兄从小在山上长大,三师兄可是有捷径,就绝不多花一分冤枉功夫的。所以他们上山,总是沿着,随时都能滑下去的陡坡而行的。
苏南木有时会想,三师兄修为那么高,就是因为他怕麻烦,于是练个出类拔萃,也省去师傅们的唠叨和责罚。
“南兮!南兮!”
走在半山,突然听到有人在低声的寻人。
在这样的夜色中,漠宇门中得的密林,还是几分神秘的。如果不是这门中人带领,少有人能摸上来。
苏南木顺手爬上一棵树,向那声音望去。
是上午那个好说话的师兄,他一边喊着南兮的名字,一边在杂草中扒拉,似有几分真心。不如探探他,是不是个说实话的。
苏南木刺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站到好说话的师兄面前:“大半夜的,师兄不睡觉,来我漠宇门密林作甚?”
那好说话的师兄抬头,看见浑身湿漉漉的苏南木,心中似有打量。却也恭敬的道:“我门那患嗜睡之症的弟子,至今未归,我便上山来寻他。”
“嗜睡之症?他嗜睡怎么还来寒泉?如果中途睡着可是很危险的。”
“女侠有所不知,我门弟子南兮,自从患上了这嗜睡之症,城主多方为他寻医问药。今日听说漠宇门中的寒泉,能驱除体内煞气,有助修为,我们几个便有病乱投医,想看着寒泉对南兮的嗜睡之症是否有些功效。”
“这么说,他睡着就被你们丢在这泉水里了?”苏南木声音中带着冷。
“……”就是在这月光下,也能看出好说话的师兄脸上露出的难色,“不知姑娘是否见过南兮?”
“没见过。”苏南木即便在这样的陡坡上,也身轻如燕,走的洒脱。
不管这人真心与否,至少把睡着的人独自丢在寒泉,便是不可托之人。要察言观色,二师姐可是这样教的。
初chūn的夜风一阵阵的chuī将过来,苏南木紧了紧湿着的衣衫,还觉得冷。
白雾那么上心,这会儿定是给那小子找了好去处。这会儿客房里还有赤阳城的人,应是被安顿到师兄院里。几个师兄中大师兄jīng细,三师兄洒脱,不会在意,估计是放到三师兄屋里了。
苏南木要自己别计较,虽然白雾跟了自己十年,从没飞过,也没救过自己……
但,她还是qiáng行安慰自己,毕竟白雾行侠仗义这点,是跟自己学的。
剑随主人嘛!
***
漠宇门弟子随性洒脱,就是功法修行,也都没有太多的qiáng行要求。住宿这方面,也都是十五岁起,便有了自己的小院,除了固定的师傅授课时间,练习多少还靠自己。
苏南木虽说十五岁才有了自己的小院,可那张chuáng却是从出生起,就跟着自己了,按理说比佩剑白雾还要早上六年。所以这时候,她无比想念自己的chuáng。
这一天折腾的够呛,回去泡上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gān净的衣服,再舒舒服服的往chuáng上一躺,一觉到天明,不,苏南木觉得自己都能睡上个两天两夜。
回到屋里,苏南木去了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泡了个热水澡,才总算恢复了几分气力。她抬起白皙的十指,早知道这寒泉有这么好的疗伤功效,自己就早些去了手上这些血痂子。
总算收拾了妥当,苏南木走到里屋,掀开帷幔,南兮竟端端正正的躺在自己chuáng上。
苏南木咬着牙一回头,果然白雾剑好端端的立在剑架上。
“送三师兄房里去!”苏南木走到白雾跟前,让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不和一把佩剑单挑。
白雾好像有几分内疚,或许没有……
反正它动也没动。
“好哇,开始给我装听不懂了是吧,你救他的时候,怎么那么灵活呢?”
“……”
“好,我是看出来了,您老这是休息了,得要我亲自动手才行。你就看我打不过你,你就给我来这套。多往前飞几步能累着你呀?”
苏南木撸起袖子,拉起躺在chuáng上的南兮,“你虽对我有恩,但这chuáng我是不能让的。”说完,就把南兮拖下chuáng,往门口走。
“八师姐,八师姐你在吗?”丛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南木扶着南兮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我,我要睡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睡了?丛离把耳朵往门上贴了贴,八师姐说话的声音,明明就在前厅,莫不是气我今天拿了二师姐的手巾吧。
“八师姐,我知道怎么去掉白雾上的黑斑了。”丛离推门而入,“就用山上冷、冷……”丛离看着趴在地上的苏南木,她身下分明还有个男人。
“我、我、我明天再来。”丛离退到门后,一把关了门,手捂着胸口,心跳的飞快。
千不摔万不摔,偏偏在丛离推门进来的时候摔在地上,苏南木这下可有口难辩了。
“八师姐呢?”刚送走丛离,就听见十二师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师姐睡了。”还好丛离聪明,拉着十二师兄往外跑。
“我告诉你哦,八师姐脱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