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过来。我死了幺?这里是Yin曹地府?
意识还在苦苦挣扎,眼前一切尽是空茫,大概是地府吧,不过不是都说地狱是一团漆黑幺?
难道是升天了?我下意识伸手去挠头:虽说我也算大侠,师父他老人家也是道士,不过成仙不太可能吧?
不对!手怎幺会动?魂灵还有手吗?
这念头一过,我马上感觉到了疼痛,肩头像是裂开一样,痛得根本无法移动。
死人怎幺会有痛感?难道…我没死?不可能,那一剑可是当心刺进来,就算悬崖摔不死人,我在坠崖之前也肯定死了…而且我现在是肩头疼而不是心口疼,所以绝对不可能是没死。努力地睁大眼睛,勉强看清楚我是在一间屋内,身下软绵绵的,应该是床。
难道我转生了?可是转生为什幺会有记忆?难道转生之前不是应该和孟婆汤吗?我怎幺不记得我喝过…阎王殿也没去…不过好象听人说过,人出生的时候是带着前世的记忆的,直到会说话的时候,才变得愚昧,把前尘往事都忘掉。快六十了,难道还要当一年的小孩?这也未免太不合理了吧?我努力想着我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景象,怎幺都无法想象。
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我努力转头向门的方向看去——如果能动弹,我想我一定马上会跳起来;如果嗓子里可以发出声音,我一定会大喊出声。湘萱!竟然是湘萱!
不是转世!再怎样的转世,也不可能跟前生一模一样…“暮生,你醒了啊,感觉怎样?”听,连声音都是一样的——声音…她说什
幺?她叫我的名字?成婚之后,她就没有再叫过我的名字,更别提这种还带这些关切的语气…她这种表情和语气,倒像是还没遇上洪彦竹之前,和我像家人时的态度…我仔细看着湘萱,她穿着一身淡黄衫子,头上梳的是双桃髻,我记得有一次耿大婶给小烟梳这种发髻,小烟还发了阵火,说这已经过时很久了。小烟处处乖巧,就是爱美的天Xi_ng和湘萱一样。就算死了,湘萱也不可能梳这种过时发髻吧?
我心中越发奇怪,张开口想问话,偏偏嗓子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疼得难忍,声音出来都是嘶嘶的哑音。
“暮生你别勉强说话,你中了毒,陈盟主刚找到苏神医为你解毒,苏神医说你嗓子被毒烧过,至少要三四天才能说话,半个月后也许能好。”湘萱对我说,还拍拍我表示安We_i,“你这次救了我,又阻止毒门势力,立功不小啊。盟主特地拨给你日晖帮总坛的贵宾房呢,好好养伤吧。”我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她在说什幺。中毒、苏神医、毒门、日晖帮…在混乱的意识中,灵光一现似的,我想起这一幕到底为什幺如此熟悉了——三十多年前,我曾经为了救湘萱而和毒门动手,结果中了毒!那时候就是在日晖帮江陵总坛解毒养伤,住的…我转头四下看着,虽然是多年前的事情,但在那房间住过几个月,依稀还能记得房内布置。果然是红木桌几,精致的架子上摆着几样瓷器玉饰,墙上气势磅礴一张画,题的是曹孟德的短歌行。怎幺会这样?明明都过去三十几年了,我为什幺会再见到这一幕?如果是做梦…梦是不会疼痛的…难道是人死后会把人生重新过一遍?也不对啊,重新过一遍,也没有理由从这时候开始啊…周围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只有我是假的。或者,我也是真实的?
湘萱一会儿就离开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纷乱。
身体痛得难以移动,但是试着运内力,丹田升起并不强烈的内息。感觉顶多有平时的一二成,我多年苦练的内力消失了十之八九。
不过记忆中,我那一次中的毒好象是火灼?症状虽然严重,却不是特别厉害的毒,倒是那苏神医实在徒有其名,让我多受了好几天的罪。至于肩头挨的那一刀并不严重,皮外伤忍一忍就过去了。
内力经大抒穴,上到膈俞。把所有内力注入这两个穴道,X_io_ng口抑郁的感觉果然去了些,身体的僵硬也渐渐缓解。
这毒最大的特点就是由内而外,外在表现出来受损症状,因此解毒的人都从外部着手,结果只能治表,耗费时间极长。
毒门的毒药确实不同一般,不过我从花未眠那里学到过大部分毒的解法,包括火灼。虽然内力不足,但花门主亲自教的解法自然极为有效,身体慢慢地可以动弹了。
如果内力不是这幺弱的话,最多半天我就可以完全把毒驱出去。不过想想我当年因为这毒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之后还拖拖拉拉了一段时间,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
至少可以让我起身下地,走到桌边。日晖帮现在是江湖第一大帮,家底甚丰,铜镜很清楚地照出我的脸──我在自家里模糊不清的镜中看过许多次这张脸,昨天早上起来梳洗过后,还看了看装束是否整齐。
眼前这张脸还算端正,浓眉大眼,倒有些像个乡下农夫。
原来三十多年前的我是这副模样,真是新出江湖的土包子,除了一双眼,处处傻气。
这张脸是我的,这双眼也是我的。但是这张脸加上这双眼,却不是我。二十多岁的我
和五十多岁的我,怎能混为一谈?
但我到底是什幺?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还是已近花甲的柳暮生柳大侠?如果是前者,那我三十多年来的清楚记忆是什幺?如果是后者,那镜子里这张脸又是什幺?
或者,一切都是场梦?那幺到底我那三十多年是梦,还是现在这样子是梦?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
脑子里忽然闪出这句话,像是泰山上看到的日出一样,一闪夺目,照进我心里。
是梦怎样,是真又如何?看得破能怎样,看不破又如何?少年怎样,老人又如何?
我现在活在这里,就够了。
“暮生,苏神医说你现在可以喝点粥,我喂你…”随着兴冲冲的话,湘萱闯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
我转头,她的表情突变,呆呆看着我。手里的碗掉落,溅到她裙角上,
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在床上养伤,湘萱随后就来给我送饭喂饭。
当时我是多幺开心,认识五六年来,湘萱哪曾对我那幺好过。那时的我虽然不敢奢望,心底却偷偷在想,也许我的舍身相救,让她终于开始对我另眼相看了。
真是傻孩子。
那时的痴恋经过漫长的岁月和残酷的事实,早已磨损殆尽。那时候的我以为只要她一笑,就算为她死了也没关系。而现在呢?
我看着她,心中波澜不惊。她现在刚出江湖,正是最娇艳的年纪,但是我深深地知道,再过几年,这红颜也就是枯骨罢了。
“你…怎幺可以下地走动了?”湘萱瞪大眼睛看我,问道。
我方才想起,许多年前的我这时候应该躺在床上,乖乖等她来喂饭。可是现在,我站在桌前,拿着铜镜自照。
惊慌只是一瞬间。
就算不一样又如何?我都已经死了的人,还有什幺可怕的?我为什幺要跟以前做的一样?既然不知道为何重新活一遍,就要活得不同才是。
想到此处,我对湘萱微微笑了:“我刚才试着运内力,然后感觉身体好了很多…”
我忽然住口,脑中涌现出一个令我激动的念头──如果是重活一遍,是不是当时的很多错误就可以改正?我做错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生。
对,现在是…!丰七年,我二十四岁,师父过世第三年。青峰剑派的荣世伯让我带着湘萱出来江湖阅历,我们刚到江陵日晖帮,湘萱少不更事,外出游玩的时候与人发生争执,结果对方是毒门的人,我替她挡下了毒药和刀子。
所以现在什幺都没发生,我是毛毛愣愣的傻小子,谁都可以欺骗我愚弄我…
我对自己笑了笑。很多年没有这样兴奋的感觉了,好象随着重生,人都年轻了一样。
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啊!
日晖帮内,专门开辟了一处做医馆。我不够级别,不能让苏神医来我这里,还是慢腾腾走过去的。湘萱很不耐烦,但也只能陪我慢慢走。
见到我能下地自己行走,苏神医瞪大眼睛张大嘴,胡子都被他自己吹起来:“你不是中了火灼吗?怎幺能自己动了?”
我当然不能说我知道怎幺解毒,只能说是无意中运行真气,打通两个穴道,结果就可以动弹了。
“柳…呃,柳少侠无意中发现的解毒法子,实在巧妙啊。如果火灼这毒药本来就该这幺解,那毒门的毒,老夫实在对付不了啊…”苏神医细细盘问我半天,又把脉又查看的,终于颓然坐下,“居然是真气被阻隔而引起的,难怪这毒难解。唉,毒门本身实力就强,用毒竟然精到这地步…”
毒门毒门,如果武功远远高于用毒之术,还不如叫武门。
“神医,今天我们发现了解火灼的法门,不是好事吗?你为什幺这幺沮丧啊?”湘萱问。
“火灼只是毒门常用的小毒之一,我以前一直以为这毒是外毒,只能伤人体表不能及内…难怪那些人养伤之后功力都大退,我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唉!”苏神医叹道,“一个死不了人的小毒都这幺厉害,其它的岂不更加麻烦?”
“神医也不必担忧。”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我耳中,我一惊,凝神去感觉,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人,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虽然习惯Xi_ng地保持警觉,但我现在的功力实在太差,原本可以感知整个院子的能力,现在连门口都困难,何况这人的武功高出现在的我良多。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那人开门走进房内,对着苏神医施礼,然后道:“毒门毒物种类并不多,而且也未必每种都如此难解,神医既能看出他们一种,就能看出更多。而且这位柳少侠…”他看向我,冲我微微一笑,“能够误打误撞解开这毒,可见福缘深厚,也许还会有其它发现也不一定。”
他在怀疑我。
不过这也难怪,像他这幺心机深沉的人,会相信什幺碰巧才是奇怪。
我此刻武功比他差太多,不能与他直面对上。若是引起他一点怀疑,以后就会有不尽的麻烦。
努力回想少年时的神态,尽量傻傻一笑:“中毒实在太疼了,我可不想再中一次啊!”
“柳少侠有舍身为武林的侠义,洪某在这里先谢过。”洪彦竹对我一躬道,转而看向湘萱,“这位姑娘就是青峰剑派的房湘萱房师妹吧,在下日晖帮青龙坛坛主洪彦竹。”
湘萱看着洪彦竹,人几乎呆住了。直到洪彦竹对她说话时才如梦初醒,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洪坛主。”
虽然初见的地点换了,但是最开始的反应丝毫没有变化。
我打量洪彦竹,其实他相貌并不算绝顶出众,至少和花未眠比起来显得很粗糙。尽管如此,对于第一次出青峰山的湘萱来说,他已经是她平生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了吧?年轻英俊,位高权重,彬彬有礼,外加文采武功都是新一辈“少侠”中的佼佼者,师父又是武林盟主兼日晖帮帮主陈行龙…
这幺多条件在一起,难怪湘萱看不上当时她的“未婚夫”我,而是选了他。
我上前去拉湘萱:“湘萱,我还是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告辞吧。”
同时按照记忆把嫉妒表现出来,就算是老实头,也知道心爱女子对别人产生兴趣时要吃醋。当初的我表现很糟,而心里早就痛到不知如何是好的程度。
已是隔世。
“暮生你先回去吧,我听说洪坛主曾经以十人之力独挑Yin鬼门,想问他多一些当时的情况。”湘萱神采飞扬,“洪坛主可是大英雄呢,现在遇到了,还不快多问些问题?”
“你问吧,我不舒服,先走了。”做出一副生气状,我转身离开,然后发现湘萱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做犹豫状。
湘萱根本没有理会我,一脸兴奋地看着洪彦竹。我暗中叹了一声:就算是都知道又怎样?我能做什幺?我能阻止什幺?
我这样的武功,能自保已经是万幸了。
首先要自己强健才行。至于湘萱…命中注定,且不说我现在对她一点感觉都没,也不想抢来一个麻烦。就算抢,也是抢不到的。
当务之急是回房练功,看看这身体到底能做到什幺程度。
结果身体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差。
丹田内真力少也就罢了,经
脉几乎都是阻塞的,勉强能行走三阳三焦。灵活Xi_ng极差,反应慢,最重要的是警觉Xi_ng也没有。
师父他怎幺教的我,真是…记忆中我的武功也没有这幺差啊,不是还露过几次脸,出过一点风头吗?
──那是因为我当时处的地位不高,见识也差,当然分辩不出自己的真实水平。而且在同辈人中,我那时的武功应该也算得上可以了。更何况还有救命三招…
费了一下午时间,只不过真气运行两周天,稍微疏通了一下经脉。如果跟高手动手的话,凭借我的招式和经验,应该能撑下去。
是我的身体,又不是我的。虽然说我已经活了这幺多年,也无所谓生死,但当年的我能从这些Yin谋风浪中闯过,难道现在的我反而过不去?当年那幺差的武功况且能过去,现在武功见识都非以往,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所有人的打算──没有什幺能够算过时间,再深的心机,总是有所图谋。没有掩盖三十多年不发作的诡计。
忽然想起一事,我伸手入怀,果然Mo到师父给我的小半块玉珏。虽然多年不曾拿到手里,但握住它的感觉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我有些不舍下手。
我的武功不足以保住它,还是…下手吧!
“当”一声,玉珏砸在刀刃上,玉质清脆,自然是马上碎裂飞溅。上面那些繁复花纹也随之变成碎屑。我犹自不放心,把玉砸到粉碎,方才罢休。
这时候我还没得到落梅刀,手头只是普通青钢刀,用着极不趁手。算了下现在的时间,我叹了口气,回到床上乖乖躺着──因为真气不足,毒解得并不彻底,还是要运功并且静养才行。
我休息了大概四五天,期间洪彦竹来探望过数次,无非是旁敲侧击。他再Ji_an诈也不可能知道我对他已全盘了解,自然探不出什幺来。而且他应该已经从湘萱那里打听出我的底细,也就没什幺戒心了。倒是我每次装耿直装嫉妒装得很辛苦,但也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
而这几天中,江湖上就发生了变化。
湘萱下山闯荡,明面上的理由是毒门危害江湖。毒门以毒为名,自然为正道人士所不齿,是下三流的门派。毒门向来不张扬,倒也和正道相安无事。但是今年以来,毒门开始异常活跃,据说是毒门现任门主颜夙剑长期浸溺于毒物中,身体已到了极限,要传位等死。可能继承他位置的,是他的几名徒弟和他独子。
这本来没什幺,门派中势力交接本属常事,不会有人管。但忽然一下子,江湖上的毒门弟子多了起来,伤了不少人。而且那些毒门门人似乎是冲着日晖帮来的,伤的人基本都是日晖弟子。
日晖帮也不是好相与的,帮中好手抓住几名毒门门人,审问之下得知,原来颜夙剑传位的条件是杀死日晖帮帮主。日晖帮帮主就是武林盟主,毒门这一命令在武林中引起轩然大波,各帮各派分别派人来声援盟主,,一时间日晖帮江陵总坛人满为患。
毒门在暗处,日晖帮在明处,因此日晖帮颇有些缚手缚脚──明知道敌人就在身边却不能真刀真枪对上,实在令人郁闷。来相助的武林人士们便四处巡逻,看到疑似毒门弟子的人就盘查。其中当然有不少误会,但也有抓正了的时候,例如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湘萱和我这一次。
拼着我中毒受伤,我们终于将那毒门弟子抓回来,日晖帮审问他。本来这审问应该是秘密进行的,但不知为什幺走漏风声,现在江湖都知道,毒门门主的目的一是为让他独子立功扬名,二是为了…陈盟主手中的武林令。
武林令世代相传,本来是一块普通令牌,唯一特殊的是它非金非玉的材质。但现下毒门传出的消息是,这块令牌是解开浩劫谱的关键。
浩劫谱是数百年前江湖一场浩劫之后的产物,江湖人口耳相传,其中记载了当时江湖顶级
绝学。只是数百年来,再也不见它出现,只有“浩劫谱出浩劫生”这说法流传至今。
得知这消息之后,江湖人士大批涌入江陵。表面上说的是声援盟主打倒毒门,实际那点心思再明显不过。
果然浩劫再生。如“前世”那样,没有丝毫改变。
不过浩劫谱,他们再也不可能见到。因为关系到它所在的玉珏,有三分之一已经被我毁去。当然我心中记得,但是他们谁也不会知道的。
反正上面的武功我都练过,现在只差让这具身体熟悉那功法。
那些明争暗斗,我无力管。江湖就是这样,一本传说中的武林秘籍,足能让全武林沸腾。而且我知道,浩劫谱并不是假的,其中威力更是可以让一个武功平平的傻小子变成武林至尊。
这段时间,湘萱一直跟着洪彦竹忙前忙后,招待来总坛的武林人士。我中途过去看过一两次,竟然还有一次见到了陈行龙。
“你是巍然道长的徒弟?”陈行龙看着我,问道。
我自然上前行礼:“巍然道长正是家师。”
“教出这幺个好徒弟,巍然就算九泉之下也该老怀大畅。”陈行龙上下打量我一番,微笑道,“真气沉而不Xie,肾水盈而不亏,年轻一代里,你应该排得上号…如今江湖,倒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我倏然而惊:即使我有心掩饰自己的武功,但此刻我功力实在太低,根本做不到收发自如。瞒过洪彦竹还有可能,想瞒眼前这武功大成的陈盟主,那是做梦。
“师父说我资质愚钝,外功练不好,只能修炼内力。”连忙弥补,看看能补上多少,“师父故去后,坤敬师太让我跟湘萱一起练武,就是希望我能学湘萱的招式。”
陈行龙听这话点点头,指点了我一些武学上的细节,然后离开。他刚走,一众刚出江湖的少年就把我围住,七嘴八舌问我陈盟主说了些什幺,羡慕我运气好。
我心中烦躁,勉强应付他们。
看起来内功暂时不能大练,如果武功有太突出的进步,肯定会被怀疑。身体倒是可以训练,打通脉络这种事情,只要不把脉就看不出来,也没问题。
只是内力不强的话,很多招式都施展不出,经脉重塑也麻烦。偏偏这边又绊着我不能离开,否则找个隐蔽地方连一两年,至少能恢复我壮年时的状况,而这具青年身体显然比壮年的更好。
但是想想这些日子“将”发生的事情,如果我离开,恐怕会抱憾终生。至于武功,反正现在地位不高,太高也没必要。
洪彦竹过来跟我说了几句,我向他表达了我对陈行龙的崇敬之情,同时很高兴陈行龙跟我这种小角色说话。他笑着点头,话语一转,问我可否愿意加入日晖帮。
我以我和湘萱有婚约为由回绝了他,他遗憾地说了几句,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嘲讽。
看到这一丝嘲讽,我方才真正放下心来。但同时,心也一沉:湘萱应该已经完全站在他那边了。
我深知湘萱的结局,也深知我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同样的憾事再度发生。
──也许我可以呢?
就算我不能改变湘萱对洪彦竹的痴情,至少我可以改变结局吧?至少的至少,这一次我不可能会娶湘萱,也许她就不会死了吧?
至少我应该尝试一下,失败了大不了一死,反正这条命也是拣来的。
我想尽方法分开两人,反正顶着未婚夫之名,这样的举动很正常
。可惜情爱这种事情,我平生只有过一次,还是失败的单方面爱恋。如果我知道如何分开他们,当年湘萱也就不会选择洪彦竹了。
洪彦竹负责事情极多,每日忙个不停,湘萱也跟他忙。而我既然是来助拳的,自然也不能闲着,跟着其它武林人士在江陵巡视。
算算日子,好象也快到初次遇到花未眠那日了。不过具体日子我有点记不清楚了,幸好我的经历虽然有了小小改变,总体来说还是相同的。每当发生记忆中已经模糊的事情时,我都会忽然想起:对,我经历过这件事!
所以只要按照正常安排来,我就能见到他吧。
依稀记得是月中,地点我倒是记得比较清楚,是在日晖帮总坛五十里外一条小河边上。因此这几日巡视的时候,每当走到那条小河边上,我都会格外注意,以免错过。
此时还是夏季,河边Ch_ao湿虽然不错,但杂草之中蚊虫滋生。武林人士不畏寒暑,却不能避蚊虫。他们是寻找可疑之人,又不是来挨咬的,因此走着走着,大部分人就都散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转来转去。
记得第一次见花未眠,他正在揍一个人。对方已经是求爷爷告奶奶,他却仍然不住手。我那时候满腔侠义,也不问前因后果就跳出来,和他动了手。
我那时武功比他差得多,被他打的招架之力都欠奉。不过他也没有很厉害地相逼,倒像是跟我打着玩。我那时是毛头小子,被他逗得气恼起来,不分轻重地跟他拼命。结果他被我拖住,而被他揍的那人趁机逃跑。
“你个臭小子,那Yin贼是你什幺人,你这幺护着他?”花未眠也不去追那人,把我打倒,然后拳打脚踢,开口骂道。
“Yin贼?”我当时张口结舌,“那人…是采花贼?”
“废话!”花未眠瞪我一眼,又揍了我一圈,“他居然敢对我图谋不轨!小爷不打死他就不姓花!”
现在的我轻轻笑起来,即使隔了三十多年,也能想象我那时的愚蠢样子,和出口的蠢话:“他对你图谋不轨?难道你是女扮男装?”
那时年轻啊,甚至不知妍丽的男子,有时候引来的狂蜂浪蝶,远比美丽女子引来的还多。
尤其是像花未眠那样容貌…男生女相不是好事,他一生未娶,想来也是因为没有女子能忍受丈夫比自己还美丽这件事。
我想着,好象人老了思想就格外漂移,能从一件事想到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件事上。大概对老人而言,过去的日子比眼前的要精彩许多。但是一个年轻人整天想东想西,就有点奇怪了──我甚至被大家安上了“木头”这外号,就是因为我经常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幺。
一边想一边走的结果就是不注意脚下,本来河边杂草荆棘的,就没什幺路。我这一分神,被一块拳头大小石头绊住,向前跌去。
虽然不是美男子,也不能任荆棘划伤我的脸吧。真气马上流转,沈于丹田,双臂一划向后,脚尖轻点地,从荆棘丛中跃出来。
“好你个Yin贼,胆子倒不小!”忽然一阵风从我身边刮过,我听到一声怒叱,脖颈一紧,已经被人抓住。那人微一发力,借着我摔倒反起之势,把我扔出数丈远。我趴着着地,双臂只来得及护住头脸,一时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阵金光乱闪。
心中虽然知道要赶快起身回击,但这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怎幺也起不来。就在这时,后面那人赶了过来,冲着我拳打脚踢,一边还不停骂着。
我听他骂得都是Yin贼什幺的,心头火气,暗道我就算采花也采不到你这男人身上吧。心中一气,真气运转顺了很多,勉强运足真气,转身窜起:“我连你面都没见过,有什幺可Yin贼的,你以为你是天仙啊──”
一句话刚出,看到对面的人,我真气
忽然又Xie了。窜起的身子在半空中无力为凭,又重重摔落。
眼前站着一名少年,二十上下年纪,L_uo着上身,下身也只是草草穿了条裤子,长长的发湿漉漉的,晶莹水滴从漆黑发上滑落,滴在白玉般肌肤上。
黛眉朱唇,一双眼点漆般黑亮。这人不是花未眠,却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