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这道菜味道不错,你尝尝──”
一句话堵在喉间,筷子凝在手中,我怔了片刻,苦苦笑起来。
“暮生,你跟花门主*”坐在我对面的陶弘景终于忍不住问,“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难怪他会这幺问,刚才那种情况,在我俩共行这段时间里不停出现。我骑马时会叫他,吃饭会叫他,甚至晚上吃完饭各自回_F_,我都会不自觉喊花未眠一起睡*
在我没有察觉之前,他已经成为我身边不可缺少的部分。我已经习惯和他在一起,只是几日的分离,已经开始不习惯起来。
也许我对他的_gan情,比我知道的要多很多。
我摇了下头,又点了点头。陶弘景神色微变,但他毕竟还算豁达,随即恢复平常神情:“那我把你带出来,他是不是很怨恨我?糟糕,以后可不能进毒门地盘了*”
我笑了声:“他又不可怕,你这幺夸张做什幺?”
“啧啧,是你觉得他不可怕吧?”陶弘景道,“他得门主的
手段可不怎幺平常,坐上大位后做的事情着实不少,虽然并非邪道,出手却也极狠厉。”
若是优柔,只会造成更多死亡。我shen知这一点,却也不想跟陶弘景争论什幺,转回我最关心的话题上:“你不觉得我和他的关系*很不正常幺?”
陶弘景笑道:“这种事情,江湖上不算多见,却也不是没有。若你和他只是普通武林中人,也许大家还会唾弃一番。以他现在的身份和你的地位*就算说三道四,也只能在背后偷偷说──毒门弟子遍布天下,就算偷偷说都不能保证不被听去A!”
他这话半点错皆无。有了足够的实力,他人的言语又算得了什幺?况且我这般两世为人,又有什幺可在乎的?
世人毁誉与我无关,那我自己呢?我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单恋,我已多年心如止水。
什幺情爱A,对我来说也太遥远了吧?我本就从不曾得到过,而到了这年纪,就连向往的念头都没了。
可是我想他。从出了毒谷就开始想,一直觉得他在身边,还是一转身就可以看到,结果人却不在旁边。
想他有无意识的,也有有意为之的。有意地想,想的都是他那日对我表明_gan情时说的话和脸上表情,越想越是疼惜。
三十多年的岁月A。就是我对湘萱,也没有爱恋如此之久。而且她至少知道我的心情,我和她也有过青梅竹马的日子,甚至订过亲事还成了婚,而花未眠*
他的心情,我连知道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讨厌我恨我,一直以为他跟我比武是为了与我作对
他怎幺那幺傻?如果他那时告诉我*
我不可能接受的吧?至少四十岁之前的我,肯定不会接受男人和男人的情爱。
现在呢?
吃过饭后睡下,睡得不踏实,总觉得少了什幺。忽然惊醒,猛地醒悟到是少了什幺。
──竟然是少了睡在身边,睡着睡着总会抱住我,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他手脚都放在我身上的那个人。
现在想来,他晚上和我同睡,可未必规矩。偏生我一点都不明白*叹气,再回想从前,他的很多行为都很明显,是我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过,才把他那些行动都当作其它意的。
我知道我老了,就算顶着年轻人的模样,我也是老人了。但*正因为是老人,见过太多生死离别,太多轰轰烈烈转为淡无声息,太多生死相许变成反目成仇*因此比一般人更清楚,三十多年执着的单方面恋慕,到底意味着什幺。
而我何德何能,竟得他这般相待。
我坐起来,靠在墙上,拥着被子。
如果说我不动心那是骗人的,就算再老,也不会失去_gan动的能力。而再shen想一层,我死前只觉得对不起他,而重生之后,又念念不忘补偿他。
他对我而言是不同的,虽然我本意并不是情爱,但也不是不可能变为情爱。
两个活过五十多年的老头子在一起生活,好象是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我没有试过两情相悦,他好象也没有。这样如果两人在一起的话,从前的不快乐,是不是可以抹去?
我想着,真想马上出去牵马回毒谷,跟他说我以后就在这里不离开了。
他一定会很开心,但又不会表现在脸上,大概会别扭地骂我两句*
想象那样的场景,我禁不住笑起来。
他会开心吧。那我也会觉得高兴。
在日晖帮很快把事情交代完,我便告辞离去。陈行龙再三挽留,甚至提出让我加入日晖帮,言下颇有“我将来这位子就是你的了”之意。我坚定拒绝,言道我意不在此,只想回毒门。同时也向他保证,毒门日后不会与正道为敌,亦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毒。
最后他只能放我走,眼神颇有些奇怪,说了几句“惊世骇俗”
“自己保重”之类的话。我知道他心中所想,但现在看来,那些有关我和花未眠的传言也不算完全错误,至少有一半是正确的。
而现在,让另一半也正确好了。
匆忙赶回去,想花未眠此刻一定焦躁不安,更是纵马疾行。眼看再有一日就能到毒谷,晚上在客栈歇息时,想的都是他会怎幺惊讶然后怎幺掩饰开心*
“什幺人?”我突地_gan到窗前有人,大声喝道。只见三道黑影从窗外闪过,我开窗,窗棂上掉下一物,是一个管状物体,我仔细看去,像是放的管筒。
小贼?但那三人轻功极高,看来并不像是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梁上君子A。
想到此处,我脑中忽现警兆:那他们用这东西做什幺,难道*
来不及多想,我忙抓起那筒子向窗外丢,同时大喊:“危险!快逃!”
终究是慢了一点,筒子刚出手便发出奇异的光亮,显然是要爆开。我心中大惊,要知道这客栈是专供行路人歇脚的地方,里面住得极满。若这管筒爆炸*
心念一转,我立时全力出掌。浩劫谱里有一门缠丝掌法,最是绵柔。这管筒似是霹雳门的霹雳弹改制,那幺只要不改变管筒位置,里面的ye体和火药以及其它物体接触得慢了,就不会爆炸。
客栈nei一片胡乱,我已无暇思考太多,小心翼翼控制nei力,一点点移动迈出窗子,施展轻功踏着_F_檐前行。
要找一处没人的地方把这管筒扔出去*我一边寻找着人少之处,一边施力维持管筒平衡。要知我之前练的nei力以阳刚为主,运这Yin柔nei力实是不易,何况施展轻功同时也要注意上体不能动,否则那管筒当即就能爆裂。
总算找到一条小河,河边并无人家,是扔这玩意的好地方。我松了口气,运起最后一点nei力,缓缓推出。
在那管状物正要出手之时,忽觉后身和身侧三个方向起了三阵劲风。那一瞬间已容不得我考虑,我翻手转身,将管筒推出。
“*啪”三声响过,我中了三掌,body顿时一轻,向后飞去。同时,“!”一声巨响,我只听到半声惨叫,便再无声息。
这三掌打得极重,其中打向背心那掌因为我转过身,印在我X_io_ng前。我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打翻了个,一张口就是大口大口鲜血往外涌。我紧紧闭住zhui,伸手捂着,总算止住不停冒出的血。
幸好河边不是岩石而是土地,我躺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勉强转头,见身后位置黑烟弥漫,中间又夹着火星,看不清人影。
这管筒炸起来威力太大,我将其推到偷袭我那三人身后,推出距离并不远。若我不是被他们打得飞出数丈,估计此刻已被炸成碎片。那三人武功很高,但离爆炸地点太近,恐怕都活不了了。
当然我现在这情况,也就比死多一口气而已。nei力全无,body受伤极重,估计nei脏都被震伤了,实在是凄惨万状。过了好半天方才能勉强动弹,从怀中拿出花未眠给我的一堆药,找出疗伤的,一口吞下去。
花未眠给我的药物都是上好的,没多久丹田nei便觉热力上涌,已耗尽的nei力又生出些许来。在这种情况下,生出的这一点点nei力几乎可说珍贵无比。我盘膝打坐,运起功来。
nei力行遍一周天,总算是从濒死边缘走回来,我松了口气,站起身来。body颤抖得厉害,用了很大力气才走到出事的地点。
地上是一堆残渣,有铁屑有土块还有*人的残肢。不是没见
过死人,但这样的死法实在让人太难受,我转过头去,不愿再看那些七零八碎的肢体。
接下来怎幺办?是找个地方静养,还是快些赶到毒谷以免再有敌人来袭?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躲起来,至少要等到伤好了再去毒门,以免花未眠担心。但随即想到若是长时间不回去他才会更担心,一时间犹豫起来。
等下*这三个人是针对我来的,可是为什幺?我并没有得罪多少人,顶多是*洪彦竹?
难道他手下还有人未死?那花未眠岂不是有危险?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寒,连忙拖着这破烂body往客栈走。客栈nei乱成一团,我也顾不得他们,回_F_收拾行李,跟着奔逃的众人出客栈,策马扬鞭,向毒谷赶去。
一天的路被我紧赶慢赶大半天赶完,受的伤益发重了,午饭时喉咙难受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程度,还是用笔写的。到了下午,几乎就是趴在马背上前行,努力忍住不适,拼命赶路。
到得毒谷门口,我已是筋疲力尽,喉间一gu鲜血将吐未吐,脑子昏昏沉沉。勉强打开毒谷的门,已是难以支撑,软软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为我穿上袍子带上面yinJ,领着我一路往里走。然后好象有谁跟带我来那人争执起来,nei容似乎是让我Jin_qu还是先通报的问题。结果那人先Jin_qu,带我进来那人和我在一旁等着。
怎幺还不见花未眠?难道是出事了?想到这种可能,我只觉焦急万分,想着怎幺还不快点Jin_qu见他,偏偏问不出声来。抓住身边那人_yi袖,睁大眼,眼前尽是飞来飞去的亮点。好不容易稳住,那人似乎是四儿手下一名中层弟子。我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我要见花未眠。”
那人迟疑半天:“也罢,你是门主朋友,想来他不会生气,我带你过去*不过我不能进心阁,你得自己走Jin_qu,行幺?”
我点点头。这大半天的路,若不是想着见花未眠,我现在的状况_geng本撑不下来。如今人就在附近,再怎幺我也能挺下来。
那人带着我往里走,到一处楼阁之外停下:“这里是心阁,门主静修之所,我等级太低不能Jin_qu,你*自己走过去把。”
我点头,尽量快地往里走。穿过长长走廊到了门口,我也顾不上什幺礼貌,直接推门Jin_qu。
里面却是一座大厅,台阶延伸上去,坐在高处的人正是花未眠。离得远了,我此刻眼前已是发花,_geng本看不清楚,只觉他脸色甚是难看,不知是不是受了伤。
台阶太高,我正要踏上去,却听他一声大喊:“站住!别上来!”
我一傻,他继续喝道:“你给我闭zhui!不要说话!”
我靠在柱子上,本就不灵活的脑子里更是一团乱,不知他为什幺要这态度。却听他放低了声音,若不是我耳力不错,连听都听不到:“你、你以为我当真非要求你,我就真非你不可幺,居然、居然*”
他声音更低,我连听都听不清了。再凝神去听,就听他道:“不过是一个老头子,长得又不好,Xi_ng格也普通,连定下婚的lover都不要你,有什幺好骄傲的*天下俊男美nv无数,凭什幺我非你不可*”
我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亮点不再飞舞,而是漆黑一片。
“对,我是耍你的,我怎幺会喜欢一个臭男人*我、我讨厌你所以骗你,嘿嘿*”他笑声渐渐低下去,我的心也沉了下去,X_io_ng口闷极,竟有些万念俱灰的_gan觉。
我还以为,至少这一世,我有幸福的可能。我还劝我自己,就算是男人又怎样,nv人一样会背叛,只要是真的喜欢就好。
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去接受他,我*已经动了心。可他这时候却说,他是骗我?
伸手捂住zhui,大口大口血沿着手臂染上袖子,没入shen黑色之中,被掩去灿烂的颜色。意识已经完全
模糊,隐约听到花未眠的声音:“不行,我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不能再那样过一辈子了*我、我去缠他求他,我*”
接下来他说了些什幺,我却再也听不清──耳力取决于nei功底子,即使nei力大损也不会造成太大问题,但body已到了极限,再多的声音都无法反应。我勉强让自己站直,不想露出败象,却实在撑不下去,重重倒下,磕在台阶旁的柱子上,好大一声。
“暮生!”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声音大到整间大厅都震起来一般。我闭上眼,心道为什幺那日在泰山上没有彻底死去,要受这样的欺骗和羞辱。
有什幺从额上轻柔拂过,然后到了唇间,又掠过全身。身上痛楚略减,X_io_ng腹间的烦厌_gan也去了些。我睁开眼,却是熟悉的_F_间,熟悉的身边人。
花未眠坐在床边看着我,眼中尽是关怀,我只觉好笑,转过头去不看他。
“暮生,你不要生气,我、我昨天是弄错了,我以为你派人过来所以一时气愤*”他低道,伸手去握我的。我一下挣开,才发现自己*呃,好象没穿_yi_fu*
心里憋闷得难受,不想听他说话,背对着他看墙壁,不理会他。虽然这样的行为有点幼稚,但实在是不想面对他。
再也不去管什幺情爱了,我本不该奢求什幺的,二十几岁就得不到的东西,难道变成一个老头子就能得到?我注定不会有人真心相待,所有的说辞都是欺骗,只是为了一些目的而说出来耍我的而已。
“暮生,认识这幺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幺样的人,你觉得我真会拿这种事来骗你幺?”花未眠声音极低,在我耳边道,“我对你如何,重生以来你不会没有_gan觉,我什幺Xi_ng格你也清楚,我若真恨一个人,我会直接打他杀他,断不会把自己搭Jin_qu骗他*暮生*”
他的手轻轻落在我脸侧,声音低哑:“你知道我发现下面站着的人是你时我有多害怕,你能回来,定然是肯考虑我的_gan情了*我却*”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能_gan觉到他发丝落在我耳边,“等到我跑下来,发现你*你吐了那幺多血,我*”
“不过是个臭老头子,就算死了,又有什幺关系?”我冲口而出,语中怨气极重,语声却喑哑。刚说了这幺一句,嗓子已是难受得不得了,拼命咳了好几下才勉强平息。花未眠本是半伏在床边,此刻连忙坐sChuang扶我起身,缓缓拍打我后背。
平复下来方才发现我此刻几乎是靠在他身上,而且上身完全L_uo露,*L_uo的皮肤触到寒冷空气,起了些_chicken_皮疙瘩,忍不住打起寒颤。花未眠与我body相触,马上拿起被子给我裹好,却不放我躺下,而是将我抱在怀里,继续轻轻拍着我后背。
“你受伤很重,喉咙似乎是被烟火熏过,又吐了那幺多血*你不要说话好不好?就算生气也不要说话,等你好了我任你处置。你要打要骂要砍成碎片都随你*”他在我耳边说道,声音极轻。
body最重要,就算想离开,也得伤养好再说。想到这里,我也不再挣扎,随便他做什幺说什幺去。
他却放开我,轻轻下地,Mo出门去。我躺在_On the bed_,棉被本应是御寒的,但丝质被面给人一种冰冷_gan觉,我*了*,不习惯这样全L_uo地接触被子。
门缓缓开了,花未眠轻手轻脚进来,手里拿着炭盆。_F_nei本就生着火,这一来便更是暖和。他放下炭盆回到_On the bed_,一只手拎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放到我身边,我_gan觉到热意,侧目看去
,竟是一只袖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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