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哭不出来?”
牧知行看着江岛, 语气有些严厉。
“我知道你背下了所有台词,之前每次见面,我也看过你的角色分析, 写得都不错。这里这段情节, 你也分析得很到位**既然都分析到位了,怎么会哭不出来?”
江岛默然, 没有回答。
“我能看到你很努力,也为了这部戏下了很多功夫,做了很多准备。”牧知行道,“但还不够。你既然明知道你哭不出来,这几个月为什么没有针对哭戏强化训练?知道自己哭不出来, 之前几次见面,为什么不求助我?你跟小楚**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找他帮你?”
旁边, 楚印龙正想开口说什么, 牧知行却给他打了个眼色。
于是楚印龙明白了,牧导接下来大概会故意说些重话,试试能不能把江岛骂哭。
“我知道你不是科班出身, 但既然清楚自己的短板,为什么不针对训练?没错, 你是我看上的,是我硬拉来演这个角色的,但既然你答应了,也说过会做到最好,就应该做到一切你能做的!”
“演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哭戏最难,不是因为哭戏不好演, 而是因为,为了随时都能哭出来,演员需要一次一次亲手撕开自己心里的伤痛,从曾经刻骨铭心的经历里汲取情_gan。”
“你哭不出来,就是因为你不敢去撕你自己曾经的伤!”
江岛依旧坐在那里,垂着眼睫,不说话。
牧导顿了顿,又加重语气:“你长这么大没哭过吗?你现在想想,回忆一下,你曾经哭的最伤心的一次,是因为什么?现在想想,是不是还很难过?很委屈?很绝望?”
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是父亲为了保护他和M_亲,亲手割断绳索落入shen渊?
是M_亲毫无知觉地躺在他身边,在那个雨夜渐渐冰冷?
是九岁那年被诬陷受罚,浑身上下被皮鞭抽得鲜血淋漓?
是十岁那年,眼看着同为奴隶兵的朋友奄奄一息,他哭着向奴隶主求药而不得?
江岛轻轻攥了攥手指,眼中却无悲无喜。
即使想起那些事,他现在也哭不出来。
牧知行显然不可能知道江岛到底经历过什么。
“你就没有遇到过让你_gan到伤心难过、委屈不公、绝望无助的事吗?”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江岛,心下无力,“演员就是要对自己下狠手的职业,就算再痛苦,你也必须去回忆、去揭开自己的伤口,去挖掘当时你心里的所有伤心委屈不甘和无助!”
江岛明白。
所以他闭上双眼,试着努力找寻当年驱使他哭出来的那些情绪。
但**还是没有用。
牧知行也能看出来,江岛的情绪其实是到位的。
他能看出江岛在努力回忆,也陷入了十分复杂而悲伤的情绪,可偏偏就是不掉眼泪。
牧导又训斥了几句,楚印龙先受不住了。
他伸手攥住江岛的手,朝牧导道:“您别B他了,实在不行**用人
工泪吧。”
牧导跺脚:“我的电影里还从来没用过假眼泪!”
他简直脑壳疼:“你也拍那么多电影了,做过编导也做过演员,你不知道假眼泪和真眼泪有多大区别?人哭没哭,不光是掉不掉眼泪,整个面部肌r微表情都会受到影响,你又不是不清楚。”
楚印龙据理力争:“但他的情绪到位了,微表情也是能控制的。如果您实在不想用人工泪,那用洋葱也行。”
牧导吹胡子瞪眼:“你就护着他吧!他在这片子里又不是只有这一场哭戏,这场戏哭得还算平静,找别的办法也不是不行,那后面几场呢?情绪爆发的那场怎么办?”
楚印龙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转头看向江岛,而江岛依旧低垂着眼睫,默不作声。
牧知行平静了一下,抬手看了眼表。
“还有半天时间,今天咱们死嗑这场戏。”说完,他看向楚印龙,下达命令,“给你个任务,今天之nei,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把他给我弄哭了!”
楚印龙:**
话音落,牧导挥手朝工作人员们喊了声:“机器留下,人都撤出去,让他俩单独待着找找_gan觉,走走走。”
看着_F_间里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他和江岛两个人半*着坐在_On the bed_,楚印龙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让他弄哭江岛?
他舍得吗!
也不知牧导到底在想些什么。
默然片刻,楚印龙拉住江岛的手,与他手指相扣。
“我知道,我能看出来,你经历过很多伤心事,说不定比我们所有人经历过的都多。”楚印龙看向江岛的眼睛,“虽然剖开伤口很残忍,但**可以讲给我听吗?”
“不能。”江岛一点犹豫都没有。
“为什么?”楚印龙轻声问。
“我不能说。”江岛垂眸道。
“对我都不能说吗?”楚印龙与江岛相牵的手稍稍收紧,“为什么?”
江岛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的过往并不重要,也一点都不美好。”他不敢抬头看楚印龙的眼睛,视线向旁边躲闪,“我不想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楚印龙转过身,另一只手捧住江岛的脸颊,皱眉盯着那双幽黑的眼睛。
“可是我想知道。”他声音略沉,“我想看到你的全部,我也会接受你的全部。你看,我知道你对秦骁做过什么,也知道你干过什么危险的事,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不,你不知道我曾经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你也不知道,在很多时候,如果我不放弃身为人的某些坚持,如果我不把自己当做野兽,我就不可能活下来。
若是见到那样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我,你真的还会**喜欢吗?
江岛看着楚印龙的双眼,心下一片冰凉。
“扯远了。”他无情地别过脸,甩开楚印龙的手,“我会再努力试试看能不能哭,别说别的了。”
楚印龙悬在半空的手指蜷了蜷,缓缓收回。
他xi了口气,强忍着Xiong口的钝痛,试图把话题引导回正事:“好,不说别的。我其实能_gan觉到,你不是不愿意回忆伤心事,你**看起来很难过,我能_gan觉到**你只是还在压
抑着,放不开。”
江岛其实也明白,就算许多痛彻心扉的回忆分明历历在目,他也哭不出来。一是因为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二是,他也早就习惯了压抑情绪。
尤其是负面情绪,因为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暴露他的弱点和软肋,那太危险了。
“江岛,你现在是演员。”楚印龙认真道,“你不能再压抑你的情绪,你必须把它们释放出来。你之前其实做得很好,喜怒哀惧爱恶yu,除了哭,其它的情绪你都能演得很好**为什么哭不出来呢?”
“因为哭没有用。”
江岛的语气平静得过分。
他zhui角勾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似嘲似哂:“我也知道,能哭、能把情绪发泄出来是好事。但哭本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显得软弱可欺,会让人看出我在乎什么,让人知道怎么才能刺痛我,怎么照着我最脆弱的地方下刀子**”
楚印龙听得愣住。
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不是哭不出来,他是不敢哭出来。
如果不是演戏,江岛平日几乎不会暴露丝毫负面情绪,一直都显得那么洒neng那么乐观,仿佛对任何误解与指责都毫不在意。
**然而,没有人意识到,江岛不是不会难过,他只是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藏在了一层厚重的坚壳后面,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或许是真的不怕疼,也不在乎疼,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疼。
楚印龙伸手把江岛揽进怀里,用力抱住。
他眼眶发红,喉咙紧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别说了。”
江岛却抬起手,搭着楚印龙的肩膀,把人稍稍推开。
“我想到一个办法。”他看向楚印龙,“照着我的软肋下刀子,我会想哭的。现在,在这儿**我可以试试看**放任一下情绪,说不定,是能哭出来的。”
楚印龙心头猛地颤了颤:“**照着你的软肋下刀子?”
江岛嗯了一声:“所以,你骂我吧。”
楚印龙有点不好的预_gan:“骂你?”
江岛点点头:“对。你可以随便骂我,不要有理有据的,就用你能想到的最恶毒最伤人的话骂我、冤枉我、侮辱我**你可以学网上那些人,想怎么说我都行,我试试看能不能**抓住一点情绪。”
楚印龙看着江岛的眼睛,心下愈发战栗。
他恍然想起,他其实见过江岛情绪濒临失控的样子。
第一次,是他在片场差点出事,江岛抱着他的yao,浑身战栗。
第二次,是从秦骁的别墅出来,江岛红着眼尾说,不想失去他。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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